伍彪立在张家的院子里,听着张山家的在房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唤,心里颇不自在,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虽然张山临走前将家托付给他让他略微帮着照看下,可要他亲临生孩子的现场那可是想也没想到的事。
“大妮,你放着,我来。”
“不,这木桶沉着呢。”
伍彪回过头,只见庄善若与大妮正一人搭了木桶的一边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送热水。这木桶粗苯,装得下半大的孩子,里面盛了大半桶刚烧开的热水,抬着着实吃力。
院子逼仄,伍彪往边上避了避。
夕阳正收敛了最后一道霞光,庄善若鬓边的一缕头发滑落下来,在耳边荡了又荡。
伍彪转过了头,不去看她。
当她蓬着头发,提着裙角,惊慌失措地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伍彪几乎当自己看花了眼,一颗心竟不听使唤地跳了又跳。
傍晚小路崎岖,他生怕老娘一个不慎摔倒,也为了赶时间,便急匆匆地将老娘驮到背上往张家赶。他走得是大步流星,她紧紧地跟在后头不落下半步,一边喘了粗气赶路一边将张大嫂的情况交代得明白。
伍彪在漫长枯燥的等待中不由得有些走神。
听说她的男人原本是个秀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变得痴傻;听说那日溺死在柳河边上的竟是她的姑母;听说她本是家境贫寒的孤女,嫁入许家颇不受婆婆待见,竟被赶到后院柴房独自居住;贺三哥对她颇多溢美之词
“哎呦!”庄善若一声惊呼。
大妮细细瘦瘦的手臂不比木桶的把手粗上几分,力不能支,手一滑,眼看着半桶烧开的热水就要倾倒在大妮的身上。
一只粗大有力的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紧地握住了把手,带了腾腾蒸汽的热水晃荡了一下,只溅出小小的几点水花,落到大妮的粗布面裙上。
“当心!”伍彪轻声道。
庄善若微微颔首,大妮在一旁惊魂甫定。
“给我吧!”伍彪手上稍稍一用力。刚才两人都抬得费力的一桶水,到了他的手上竟像是玩儿似的,轻轻松松地几步拎到房门口。
伍彪正要推门。
“哎!”庄善若紧走几步,脸儿微微泛红,“伍大哥,你不方便进去。”
伍彪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将水桶放在了门口。
大妮绞了手指低声道:“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流了那么许多血。”
庄善若将那缕头发顺到耳后,安慰道:“好事多磨,总能生下来。”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大妮却脸色一白。道:“怎么没有声音了?”
大妮不说倒还不觉着。大妮一说。这才觉得原先充斥着整个院子的凄厉的嚎叫声竟然停歇了。这声音一停,竟是让人觉得是不安的寂静。
坐在廊下的二妮三妮挂着眼泪星子蹭到了大妮的身边,三个瘦弱得豆芽菜似的女娃都扁了嘴作势要哭。
伍彪剑眉一展,道:“我娘生病以前也曾帮人接生过好几回。”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
庄善若微微放下心来。怪不得,伍大娘那架势一看便不是生手。张山家的将血染了足有小半张褥子,伍大娘也不过是皱一皱眉头,马上卷起袖子按按张山家的如小山般的肚子,利索地指导她怎么用劲了。
可是——
庄善若隐隐觉得不安,张山家的原先都晕厥了过去,还靠着她拼命地揉按合谷穴与人中穴才悠悠地醒转过来。大妮给她灌下了一碗的红糖水,这么点东西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嚎叫啊。如果家里有老参就好了,薄薄地切几片含在舌下。补益提气是极好的。只是普通农家哪里备得起人参?
张山家的原先生过了三胎,听她说都是生得极为顺利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