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对我们说,“我妈妈说我会病了去,可是根本就不冷。真的,只是开始有点冷。后来就不冷了。”
“我爸爸不准我洗冷水澡。”我沮丧地说,“他骂我是神经哦?”
“你只说你洗没?,’刘建国问我。
李跃进很瞧不起我的模样看着我:“你是自己怕冷吧,何斌?”
我说:“我洗了。我爸爸问我,怎么想起要洗冷水澡,会冻病去。我说,冬天气洗冷水澡,我们要学。”
湖南第一师范是长沙市的一处风景点,它是的母校。第一师范的一处山坡下,有一口井,井架上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面写明“此井是当年为锻炼身体,冬天里洗冷水浴的地方”。这触动了我们这些少年的心。我记得那是秋天里一个星期天,我们去一个家住在第一师范的同学家玩,这个同学便领着我们在第一师范里转,当然就玩到了这口上面搭了个红檐黑瓦的井架前。
“冬天气洗冷水澡,我们也冬天气洗冷水澡不?”率先提出这个想法的是冯建军,他当时是我们最羡慕的人,因为没有大人对他吹眉毛瞪眼睛地管他。他在很多内容上都比我们有自由意识。
他的话刚刚说完,李跃进第一个响应,“要得,我们崽不洗冷水澡!”他说。
刘建国也搭腔道:“我们崽不洗!何斌,你洗不?”
他们见我盯着井,质问我。我说:“我最怕冷”
“你怕冷?”冯建军侧过头来看着我,“你将来长大了革命不?”
“当然革命。”我说。
“假如你革命,”冯建军提醒我说,“要是国民党特务知道你怕冷,就会用冷对付你,把你的衣服脱光,往你身上浇冷水。你因为怕冷,就会当叛徒。”
“我不会当叛徒。”我否定他的话。
“但是你冷都怕。这点困难你都怕,你不会当叛徒?”
“洗冷水澡和当叛徒是两回事。”我说。
“你连冷水澡都害怕洗,你将来怎么去解放全世界的劳动人民?”刘建国说。
“你敢洗不?”我盯着刘建国,“就是下大雪天气你也敢洗不?”
“我不洗是你的崽!”
“你敢洗不?”我盯着冯建军,“落大雪的时候你敢洗不?”
“敢洗。”
我又怀疑地斜睨着李跃进:“你敢洗不,下大雪的时候?”
李跃进轻蔑地瞥着我,“你长大了怎么做男子汉?”他对我发出警告道,“要学,就要从洗冷水澡开始。这是锻炼胆量。”“那我也洗。”我来了信心,“把自己的胆量锻炼起来。”
李跃进最有胆量,他一个人坚持洗冷水澡坚持到最后。到了真正穿棉袄还冷得打寒战的时候,冯建军c刘建国和我都背叛了自己的誓言,面对着在耳旁呼啸的北风和打在脸上生疼的雪子,我们都乖乖投降了。李跃进没有屈服,继续脱光衣服与寒冷搏斗,咬着冻得乌青的嘴巴,身体抖得同鸡打摆子一样,却仍在冰天雪地里往自己身上浇冷水,结果大病了一场。有两个星期他没来上学,在床上发着高烧。他姐姐在我们面前,指着人事不省的他说:“猪变的一样,这么冷,要他莫洗冷水澡,他不听。”
我们却很惭愧,我们在第一师范井前发的誓言,早就扔到外婆屋里去了。李跃进则不同。李跃进想长大了去改造中国与世界。李跃进是个很天真和执著的人,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当解放军,先当班长,然后当排长c当连长c当营长c当团长c当师长c当军长,最后当司令。然后率领几个军去解放台湾,再打到美国去解放美国的劳动人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他就有这个理想,而且为此摩拳擦掌,练杀敌本领什么的。但是这个理想却很无情地把他拒之门外了,甚至都没有让他起步,就是说连当解放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