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青萍之末]

    第26节第三节026忘年之交

    所以，李力行每次去见刘鼎成时，除了带上赵文娟，还特意让她弄两只煨红薯。后来刘鼎成去了北京，每次去看望，赵文娟仍然都要带上这份特殊的礼物，千里迢迢坐飞机赶过去。只不过，如今的红薯都变种了，很难弄到那种纯粹的本地白皮红薯，赵文娟就跟乡下的兄弟交代，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种这种红薯，还不能绝了种。

    除了煨红薯，李四毛还教他把红薯吊起来，风一吹，红薯慢慢熟化，适宜生吃，咬一口又甜又脆汁水四溅。他甚至还带刘鼎成去山里掏鼠洞，很多动物喜欢过冬储藏食物，挖开一个洞，能掏出几斤尖栗子苦槠籽什么的，红薯不够吃，可以将它们炒熟了吃，味道还不错。

    在山上的日子里，吃过饭，刘鼎成就教李四毛读书，先让他自己看，不懂就问。《实用哲学》里有两句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刘鼎成把诗逐字逐句解释了一遍后说：“干什么事一定要身体力行，你看这红薯吧，不亲自去煨，去吃，就不知道这么美味。”他想想又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吧，李四毛这名字没什么意义，就叫李力行如何？”

    李四毛说：“这要问我爹，我爹同意才行。”

    李四毛回家经李木头同意，就改名叫李力行了。现在，这名字已经闻名天下，有时候李省长脑子里会突然蹦出一个古怪的问题，要是他还叫李四毛，还能不能当上省长？

    书读累了，李四毛就缠着他讲故事。刘鼎成有永远说不完的故事，他给他讲女娲补天大禹治水仓颉造字姜太公七十遇文王烽火戏诸侯，讲瓦岗寨聚义薛刚反唐杨家将岳家军三国水浒西厢红楼西游聊斋，但李力行最感兴趣的却是他所经历过的战斗故事，只不过在这些故事里，别人都是英雄好汉，而他自己却很窝囊。

    很多年后，李力行才明白，刘鼎成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怀念他的战友，同时警醒自己，因为他故事里的那些英雄好汉都战死了，而他还活着。“我有什么理由去抱怨呢？”当很多人还在为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愤愤不平时，文革后官复原职的刘鼎成曾在一次大会上对大家说，“比起那些死去的战友来，我赚大了，我只有努力工作。我的每一分钟都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他们的。”

    厮混日久，刘鼎成也喜欢上了这个聪明能干的山里孩子，不光是喜欢，还很佩服。一个人在山上太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李四毛一来，能给他带来不少的欢乐，他们成了不折不扣的忘年交。在刘鼎成眼里，李力行不只是个可爱的孩子c好学的学生c还是他重要的精神伙伴和心灵鸡汤c朋友乃至亲人；而在李力行心目中，这个和蔼可亲的大脑壳是个比李木头更可亲近的长辈亲人，是他找到的最好的导师和玩伴。这种层层叠加的情感关系浓得让以后再多的岁月也无法稀释淡化，随着李力行的官场升迁，他们又多了一层伯乐和千里马式的上下级僚属关系，以至于很多年后刘鼎成临终时，最想见一面的不是自己的亲属而是李力行；而李力行则比自己的父亲李木头去世时更加倍感悲痛，当他捏着刘鼎成那只渐渐失去体温的干枯的手时，几乎痛哭失声。这些，远远不是外人所谈论的那些人际关系所能概括和涵盖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情缘超越了人们所能想象的一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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