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军粮还只是其一。”梅怀素听完顾云臻的讲述,轻声道。
“请先生指教。”顾云臻叩首道。
“单靠十几船军粮,养不活漕帮数万人。他们有了这些粮食后,会在南方诸省开办米行,平时就大量平价收购市面上的粮食,待市面上粮食紧缺的时候,他们又将囤粮高价销售。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若是遇上天灾,朝廷还得花银子向他们买高价粮!”
顾云臻默默听着。梅怀素望着窗外连绵秋雨,眉间涌上忧虑之色,道:“漕帮自本朝立朝以来便逐渐势大,垄断一江两河及数十条漕道。朝廷屡次想收回漕运大权,但总是功亏一篑,最终还是只能靠漕帮通南北漕运。漕帮之害有三,一是方才提及的吞没军粮c扰乱粮市;二是夹带私货,致朝廷大量税银流失;三是以武犯禁,以漕制法,稍有不慎,漕帮便是朝廷的心头大患。这几年,漕帮与丐帮就因为争夺码头,不时有械斗发生,地方官都弹压不住,险些酿出大乱。最可怕的是——”
他缓缓道:“现在南方的粮食物资均通过漕运北上,若京畿一旦出现变故,漕帮立场有异,只要切断漕道运输,这京畿重地,便会是一座死城!”
顾云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圣上难道一直任由漕帮坐大吗?”
梅怀素叹道:“圣上也是有心无力啊!漕运是本朝第一命脉,说到底还得依靠漕帮这数万水手船夫。若要由朝廷将漕运接过来,至少需投入十万兵力,所需财力物力更是巨大。云臻,你在兵部也有一段日子,如今是外有西夏,内有云南王,你说,圣上哪里还变得出十万漕兵来?”
他又冷笑一声,道:“只怕圣上有心对付漕帮,郑相和柳相也会在背地里使绊子,这些年,他们收漕帮的银子还收得少吗?不然为什么历年来的沉船案卷,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顾云臻捶了一下案几,愤然而起,道:“我就不信,抓不到他漕帮吞没军粮的证据!”
梅怀素忙道:“云臻,不可鲁莽行事。漕帮沉船案,牵涉面太广,如果贸然行事,只怕会像上次的兵器库帐册一案,最后仍是一笔糊涂帐。”
“先生放心。”顾云臻道:“我不会再鲁莽行事,这次定要先抓住他漕帮的真凭实据,再决定下一步。”
他从梅怀素房中出来,边走边思忖,忽听到风声疾响,他本能地一闪身,将迎面飞来的皮球用肩膀卸下,旋即一脚踢出。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回蹴鞠场上,精准地落在李弘哲的脚下。场上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李弘哲拾起球,跑过来笑道:“顾兄,一起来踢吧。”他又凑到顾云臻耳边悄声道:“李承业这几天一直守在云南王别府门前,堵得那胡雀儿根本不敢出门。”
两人相视大笑,顾云臻笑道:“你们先练,改天我再来,今儿实是有点公务在身。”
他先前那一卸一踢精彩绝伦,让场上的太学生们心痒难熬,也不管他说什么,一窝蜂拥上来将他拉入场中。顾云臻终究少年心性,踢得两脚来了兴致,索性放开了踢,幼时顾宣教过他的招数都用上了,让太学生们看得眼花缭乱,喝采不迭,直踢得浑身大汗,方才告辞而去。
他打马赶到军粮署,犹觉得兴奋无比,叫来罗震,关上房门,道:“你昨天说的那个,我仔细想过了,虽然险了点,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漕帮自露马脚。咱们就这么办,你想办法传个话给周帮主,就说我顾云臻想和他私晤一面,只是这事需得保密,不可再让旁人知道。”他想了想,觉得顾三嫉恶如仇,不善作伪,若是让他知道了,只怕会露出马脚,又叮嘱了一句,“尤其是三叔那里,咱们先别告诉他。”
罗震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单膝点地,道:“一切听从小侯爷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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