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地方,想不到被我撞见了吧?哈哈哈哈哈”那人完全不介意温雅臣的敷衍,抚着肚子笑得畅快,像足庙堂口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我看看,吃了什么好吃的?”
他真敢拿勺子往叶青羽的碗里伸,温雅臣不假思索挥手去拦:“去去去,喝你的酒去!本少爷刚吃饱,见了你犯恶心。”
“哈哈哈哈,犯恶心就去找大夫。”眼珠子一转,瞧见正襟危坐的叶青羽,朱二少鼻息抽动,一张阔嘴咧到了耳朵根,“莫非这就是大夫?哈”
桌边穿红衣的是朱家大少,侧手边面容尖瘦的是钱庄少东,另一头长了一双吊梢眼的则是司农少卿家的公子在座不是身家万贯就是出身名门,一个个喝得双眼充血,举着酒杯团团围住了温雅臣。
倚翠楼外挂着老鸨差人新制的琉璃灯,一色火一般红艳的光芒,罩着赤红色的纱幔。依着建筑本身八角楼的形制,约莫十来个窜成一串,分别高高挑在二楼楼头。夜风飒飒,灯影起伏,红光遍地。
架不住朱大鼻子的纠缠,温雅臣无奈带着叶青羽跟他到了这里。一进屋就是漫天的嚷嚷声和无休无止送到嘴边的酒杯。来不及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双眼就被满屋子似真似幻的光影晃得迷离。
歌声笑声琴声曲声,轻柔薄纱铺天盖地兜头罩下,一副沙哑喉咙的老鸨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客官,进来吧。连温少都是我这儿的常客。瞧,楼头那个就是。他呀,可喜欢我们家翠珑了”
温雅臣被按在椅上再也站不起来。起初,他还记得拉住旁边的叶青羽。后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放眼望去尽是倒映着红光的细瓷酒盏,不由自主,原先在桌下交握的手就松开了,过了一会儿,连衣袖也抓不住。再然后,扭腰旋舞的花娘们也来凑热闹,披着轻纱舞衣,带着娇艳妆容,一路走来环佩叮当。
香风扑面,叶青羽被挤得更远,隔着人影憧憧,温雅臣完完全全陷进温柔乡里:
“温少,你答应了要来看我的。”
“温少,奴家等你等得好苦。”
“温少,你上回说好要给我的簪子呢?”
“呸,就凭你?温少明明是为了我才来的。”
“哎哟,你好凶!温少,你看她”
或娇嗔或哀怨,环肥燕瘦,皆是万种风情。水蛇样的腰扭啊扭,转眼就娇滴滴地扭进温少的怀抱里。
叶青羽搬一把椅子坐在角落里,捧着不知是谁塞给他的酒盏细细观察,酒气上了脸的温少此刻才叫如鱼得水,一边同着几位大少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一边还不忘时时低头跟怀里的美人调笑几句。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朱家三位少爷等等俱都前俯后仰,周遭的花娘们纷纷掩面。那位唤作翠珑的花魁坐在温少膝头笑得花枝乱颤,小厮温荣弯腰捧上一只小小的长匣,温雅臣从里头取出一支步摇,体贴地簪进她如云的发髻里。貌美如花的花魁知情知趣,羞赧低头,在他颊边落一个吻。哄声四起,带着脸上张扬的唇印,温雅臣摇着扇儿,眉心舒展,满面春风桃花开。
从前都说顾侍郎长袖善舞,如今看温雅臣的玲珑手腕,怕是连牢里的顾明举都要自叹弗如。叶青羽远远看这一幕,眼前仍是香烟缭绕红光炫目,心头倒是一派通明。似有意似无意,满目衣香鬓影里,温雅臣回头冲他狡黠一笑,叶青羽翘起唇角,抬起手中杯盏遥遥对他举杯。
那头的多情公子脸上一愣,好似意料不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呆呆又望一眼,却恋恋不肯将视线收回,凝着目光,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叶青羽落下手,惬意地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楼下长街开阔,灯火林立,漫漫恍如星海。星海里众生云云人头攒动,径直自脚下逶迤而去,车流滚滚,黑影茫茫,竟是看不到尽头。刹那之间,幻觉丛生,仿佛身在异界,脚下不是人间众生,而是黄泉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