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四月的郊野,荒草恣意的山头,有些清冷。
安好是来扫墓的。
半山腰一颗板栗树边儿,当年怕忘记了母亲的坟墓所在,特地择了这颗大板栗树安葬,原本以为会是一片杂草丛生,安好甚至带了白手套准备徒手拔草收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干净。
清清爽爽一座坟墓,虽然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孤清,不过坟墓两旁浇筑了水泥,还种了一拍万年青,让这一抹孤清看上去也生动了一些。
安好不知道是谁做的,想了想绝对不会是她父亲,大约是母亲以前一起工作的朋友。
手里抱着一捧满天星,那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
“妈,我是安好啊!”
病到晚期,她妈妈已经开始记不得事了,安好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先问一句“妈,我是安好啊!”,她总怕妈妈把她给忘记了。
蹲下身,放下满天星,墓碑上没有照片,安好伸手抚过墓碑上林梅两个字,眼眶有些涩。
“妈,我回来了,我这几年过的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声音有些哽咽,回忆就像是水草一样缠绕着她,将她拉下水。
——
“你嫌我的钱脏你去找你爸啊,他的钱干净你去找他啊,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那么好的学校,我卖肉怎么了,要不是要养你,我随便找个塑料厂打工我也不愁养不活自己,你滚啊,滚啊,带着你高傲的志气,去找你那死人爸爸啊。”破旧阴暗的小屋,花枝招展抽着烟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
那是安好记忆里,和父亲离婚后的母亲。
——
“小猪猪,起床了,天都亮了还不起来,小心妈妈出寒冰绵掌哦,赶紧起床,马上就要中考了,争气点儿给妈妈考个第一中,赶紧起床乖,粉色的那条裙子我给你放床头了,早饭摆桌上了,还有给你报了法语补习班,你爸爸希望你学法语,以后去法国大企业做翻译。”
阳光铺洒的床头,那个满目慈爱和温柔的女子,也是安好记忆里的母亲。
——
“安安,今天我和你爸爸就要离婚了,以后你就跟着妈妈过!”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那个平静叙述的女人,也是她的母亲。
可是,她分明的感觉到了,有湿润的液体,从那平静的声音里落下,落在她的手臂上。
——
那一天,父母的婚姻划上了一个破碎的句点,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有了新的组合——继母,继妹,她的父亲。
这个新的组合,再没有她的插足之地。
跟着母亲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她还没来得及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已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养育之恩了。
跪在坟前,眼含泪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是她欠着她母亲的。
起身的时候,变了天。
豆大的雨水落下来,无处躲避的安好,毫无意外的被淋个透湿。
深一脚浅一脚下了山,上了车开上暖气,却依旧冷的瑟瑟发抖,安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了:“估计又发烧了,陆觉知道该骂死我。”
不敢惊动陆觉,只怕陆觉担心,开车自己去了医院,她打算吊个瓶退个烧就回去。
车子停在医院地下车库,看看身上满是泥泞的裤腿和湿答答的衣服,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够狼狈的。
手机也被淋湿自动关机了,不知道陆觉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感冒发烧住了一天的院,昨天下午才办理的出院手续,今天一早她就借口和擎天集团有个会议单独出去,如果让陆觉看到她弄成这样,少不了要追问。
虽然迟早要告诉陆觉关于她的一切,但是她不想是现在。
关于她不堪的家庭和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