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怡没说话,只是眼眶里蓄的眼泪却汹涌滚出,她似不愿再让知微瞧见她的泪,微微侧过身去。
知微见状,到底有些不忍,“弟妹年岁不小了,不能只凭着一己之念做事,顾惜自己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想一想安大人与安夫人?弟妹自进了戒香营,二爷可曾去探过弟妹一次?据我所知,安夫人瞒着安大人典当了不少首饰古玩,偷偷送往戒香营去,希望你在里头能过的好一点,安夫人拳拳慈母心,弟妹也不该这般视而不见啊。”
安佳怡一愣,片刻却是垂首,狠了心道:“我知道,我这一生注定要伤父亲母亲的心,是我不孝!家中没有我,还有旁的兄弟姐妹,他们也都是孝顺的,自能奉养父母百年。我这不孝女,本就给家里抹了黑,没得回去继续连累弟妹的前程!我知嫂嫂是为我好方才与我说这些,只是嫂嫂,父母尚有兄弟姐妹可依,夫君除了我,却再没有旁人了,我夜里一闭眼,总想着夫君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便整宿也睡不着嫂嫂既不知夫君的下落,我便再想其他法子吧。”
她说罢,起身对知微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知微瞧着她晶莹的眼角,终是一叹:“你可想清楚了,离了父母,且无子嗣,你这一生”
没有娘家依恃,没有婆家扶持,没有子嗣依靠,她选了李思瑞,在这对女子格外苛刻的大坏境下,日后少不了吃苦受累。且李思瑞若感动安佳怡的付出,对她好倒也罢了,若他依然如故,甚至因身体的残缺而愈发愤懑狭隘,并不善待安佳怡,那她今日这选择可也太不值当了。
说到底,知微还是希望安佳怡能再想一想,毕竟这是攸关她一生的事。且,她打从心底里认为,李思瑞并非她的良人。
虽然安佳怡过得好不好她并不关心,只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她心里才会忍不住为她多想一些。
安佳怡抬眼直视知微,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只剩坚定,“若没想清楚,今日便也不敢开口求嫂嫂。不管夫君他变成什么模样,我我只想守着他,照顾他。”
“既如此——”知微见她眼底并无半点挣扎犹豫,终是点头道:“我会帮你找到他,你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但你要记住,日后如何,是你自己选的。”
安佳怡展颜一笑,眼中堆满了感激与毫不畏惧,轻声道:“是我自己选的。”
李思瑞是她自己选的,嫁给他是她自己选的,帮他谋划是她自己选的,现在,要去陪他也是她自己选的。
总归是自己选的,便是再苦再累,也不言悔。
画蔷将安佳怡送出去,回来时心有戚戚道,“想不到瑞二夫人对二爷竟是情根深种,若换了旁人,侯府如今这般情状,只怕早就自请下堂回娘家去了。”
知微笑了笑,伸手抚上隆起的小腹,语气轻柔,“这是李思瑞的福气。落得如今这地步,还盼他是个惜福的人,不然白辜负了安佳怡这一片情深。”
画蔷亦是唏嘘,又听知微道,“知会佟家的一声,让佟大辛苦些,查查李思瑞的下落。”
画蔷应了,脚下生风的去找佟家的。
“夫人,你也忙了这半天了,厨上温着阿胶芝麻核桃羹,奴婢给你端一碗来?”如枂见知微神色微倦,忙上前道。
知微点头,最近她的食量突然变大,厨房里便总备着这样那样的吃食。姜嬷嬷回孔府后,知微便将路妈妈提了上来。路妈妈也是个机灵人,何况姜嬷嬷走之前特地提点了她,故而对知微的爱好与口味也是了然于心。
刚用完核桃羹,如椛笑嘻嘻的拉了一个人跑进来,“夫人,老太太与少爷来了。”
被拉着的阿常忙跟知微请安行礼,她也跟知微打过不少交道,自是明白知微私底下对如椛几个的宽纵,故而此时虽莽撞失礼,也并不怎么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