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洌怔怔地盯着眼前空白的圆桌。他还无法理解什么是痛苦地活,什么是不甘地死,只知道,自己对过去,对未来,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像翻倒的多米诺骨牌,重击之下,什么都没剩下,他甚至可以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这个事实,让他说不出话来,突然浑身就没了力气。
“要吃炸鸡吗?”成雪黎拆开外卖盒。
金黄酥脆的炸鸡,圆滚滚的炸鸡腿像小棒槌,趁热咬开酥皮,咔嚓咔嚓,好像就能嚼出热乎乎的油香味。鸡肉绵软又多汁,咸咸的骨头都能给吮干净,嚼碎了吞下去。
成雪黎吃地津津有味,圆圆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鸡腿。
干净地卸完一只鸡腿,看向儿子,又问了一句:“不吃吗?”
楚洌抬头,失魂落魄的模样,意识仿佛都轻飘飘地飘了出去,他想问,为什么她能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为什么她还能安心吃得下饭,为什么不安慰他,告诉他,其实这根本没什么。都没有。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从这个世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轻描淡写,“可能是明天。”
“也可能是后天。”
楚洌的瞳孔微震,唇瓣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了回去,不敢问。
“吃饭吧。”她转向虞小柔。
“嗯”
虞小柔轻轻应着,掰开木筷,撩开一边的头发,闷头吃面,大口大口,很用力。
楚洌看看她,又看看成雪黎,沉默地撕开木筷,静悄悄地吃起牛肉面,好吃吗,他尝不出来,面条汤水直溜溜地掉进喉咙,吃饭仿佛成为流水线上机械枯燥的工作,完成填饱肚子的任务,肚子饱不饱,他也不知道。
寡淡的午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成雪黎边吃边问虞小柔。
“不知道”迷茫。
“我妈住院了,肺癌。”没头没脑的一句,她还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却像哭,很刺眼。
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变得恹恹地,紧抿着唇。明明可以抱怨更多,可以诉苦,她却疲于开口,疲惫,深深的疲惫,瞧,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她妈妈生了病,她也渐渐成了病人。
虞小柔低头盯着自己的面碗,轻轻捏转着手里的筷子,筷子尖碾磨着一根粗粗的面条,碾着碾着,就断了。
许多难过的事情,都是讳莫如深。
最后生活里所有的灰心煎熬,都只变成与人倾诉时突然的沉默。
要说什么呢。
说她负担不起住院费,用不起进口药,没生过病不知道每天钱都是烧着用的,焦虑地几乎快疯掉,睁眼闭眼都是她妈频频尿血,意识不清的模样,血流得多了,直接用管子接着,她跟护士每天一桶一桶地换。每晚她都守在病房陪床,医院走廊里的灯总是整夜整夜地亮着,睡着睡着,听到走廊里的声响,听到他们说,半夜哪个病房的病人突然死了。
隔着一道门,家属和护士交谈声,脚步声,混沌又清晰。躺在昏暗中狭小的折叠床上,虞小柔恍恍惚惚地觉得,有一天,他们就是她。
小说里会写这些吗。
不会。
文字只会一笔带过,仿佛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可当下,她却真真切切地煎熬着,每一天,每一刻。
更让她愤怒的是,原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所谓的剧情——必将历经苦难,必将备受折磨。
她妈妈,也一定会死。
“所以你已经没办法了,干脆让时间跳转回去,拖延时间。”成雪黎说。
“是的。”沉闷。
楚洌怔怔地看着虞小柔,只瞧见她微低的头上一个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