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集镇牌楼的时候,行道已经变成了三叉路口,一条笔直通往坝集,一条连接着柳镇的来路。路面至此已经不如来时那样平整了,被一些拉粮食的重货车轧得车辙累累,遍布着浅浅的坑洼。
今日坝集似乎比往常庙会的时候还要热闹,商贩们的推车c挑子c布蓬从集镇西头一直排到东头的石牌楼外面。
补锅纳鞋扎笤帚的不用吆喝,在牌楼下摆开了阵仗,自然有专程赶来的人们带着破盆旧鞋和铜钱,一股脑儿丢给这些手艺糊口的人,然后轻轻松松地背着空褡裢进镇里淘吃食,淘玩意儿。
等到这些人的褡裢都装满了,带来的铜钱也只剩枚的时候,便随便寻个卖羊肉汤或者豆腐脑的席蓬下坐了。
他们往往会要上一碗美美地喝个肚儿圆,然后带着满足熨帖的心情回到牌楼下,各自取走修补好的家什,或者扛上刚刚扎好的大小笤帚c箩筐,踩着平坦坦的新路往回走。
也有会做买卖的,牵上家里的叫驴骡马,套一辆带护栏的板车,铺上一层干干净净的麻杆,专程为买了大件物事的人们拉货,有时也会捎上两个嫌远怕累的小媳妇老太太。
陆鸿一路带着娃娃们避车让人,刚刚走了几十步,便已经累出了一身大汗。
跟着胡顺家一道来的娃娃们刚刚看见头一家老馄饨店子外冒上天的腾腾热气,便扯着细嫩的嗓音呼喊着拥了过去,在锅灶边围了一圈。
可是煮混沌的老汉既不招呼也不打问,似乎并不打算做这些娃娃们的生意,因为村里一道来的几个妇人随后就追了上来,逮住娃娃们举起巴掌噼噼啪啪抽了好几个屁股,嘴里叱喝着:“将末吃的早饭,急啥?再敢跑远了打断你的腿!”
好在二月头棉裤还没脱下,打的也不重,那些娃娃又都是打惯了的,看起来毫不在意,又呼朋喊友吵闹着一窝蜂撇下了馄饨摊围上了对街上捏面人儿的。
那捏面人儿的摊主同样并不招呼客人,自顾埋头专心一致地摆弄手里的小刀c篦子c竹针等一应工具,将彩面团按压点捺出各色人物形态,端地活灵活现。
陆鸿怀里的小玉儿也跟着喊:“哥,去看去看。”陆鸿只得牢牢抱着丫头,带着胡效庭和王正挤了过去。大人们见有他看着,叮嘱了几句便不再管顾,兴致勃勃地向集镇中心的大戏台去。
据说这几天坝集的大戏台是南方来的戏团做场,似乎还颇为有名,叫甚么“七宝班”。
前几日村里告示上便登过一期时务,专门宣传过此事。
据说今日要演“参军戏”,那是一种滑稽讽刺类的戏剧,两位优伶——参军c苍鹘,一净一末二人问答戏谑,除却戏剧的形式,倒与相声有些相似。参军戏多以二角表演,这次却听说阵仗颇大,
(本章未完,请翻页)十好几人编成一部大戏,想见十分热闹。
不怪这些大人们没有心思管顾娃娃了
那边厢大人们赶戏场,这边厢娃娃们看新鲜,只是小孩儿耐性短,看了一会糖人便又被逗猴的吸引去了,陆鸿肩负孩子头儿的重任,只得抱着小玉儿一路跟住。
他个头高,放眼望去尽是路人的头顶帽檐,两排房屋店铺鳞次栉比,灰瓦靠着灰瓦,酒旗连着酒旗,相夹着一条能走三辆大车的石板道,由西向东贯穿整个坝集,路两边的摊贩却占据了整整半条路面。
行人们摩肩接踵,在仅剩的街道上踽踽而行,娃娃们低着头猫着腰,好像泥鳅似得在人堆里互相追逐c前后乱窜。
眼前人堆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猴倌带一大一小两只猕猴正耍得欢快,身后更排排蹲着三只,身子虽老实蹲着,三对黑眼珠却骨碌碌地不住往人群中观瞧。
那猴倌原本身材瘦小c形貌猥琐,此时被两只猴儿耍弄地十分狼狈,引来人群中一阵哄笑,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