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阴雨绵绵,细细的雨丝在宫灯的照射下,如同闪亮的水幕,殿两旁的桐树被雨水冲刷的沙沙作响。
刘璋抚着几案上的书信,眉头紧锁。他其实并不胖,甚至比一般人略瘦,双眼颇大,如果不是眉毛略带八字,看起来还是很有威仪的。从他蓄的并不长的胡须,光洁的额头可以看出,他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倘若脸上的愁苦之色不是这么浓,与寻常青年也没什么不同。
然而如何不愁?自从前两年因张鲁日渐骄纵,不听号令而杀其母弟之后,自己派去镇守巴郡的庞羲屡次败给张鲁。想当初自己刚继承父业成为益州牧,将领沈弥c娄发c甘宁等就起事反对,虽然后来被征束中郎将赵韪击败,但听说赵韪在巴中深得人心,似乎还与州中大姓暗中往来。
外敌未灭,内有隐患。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刘琮却派来使者借粮,而且数量巨大,便是举益州库藏,亦不足够。
虽然刘琮的书信中写的很客气,但在刘璋看来,却隐隐含着威胁之意。
借是借不出这么多粮食的,可若是不借,刘琮岂会罢休?想到这里,刘璋只觉得心惊肉跳。
若是父亲还在,该有多好?即便是大哥在,也好过自己当这个益州牧吧?
刘璋轻声叹了口气,抬起头环目四顾。大殿内冷冷清清的,再明亮的烛火,也显得如此寒冷凄清。此事该与何人商议呢?刘璋拿起书信又看了一遍。莫非刘琮怪我上次送去的两位美人不好?那可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处子,可惜啊
“夫君,夜深了如何还不安歇?”殿后屏风转出个少妇,正是刘璋的妻子王氏,满眼关切的向刘璋问道。
刘璋将刘琮借粮之事告之后,长叹道:“如今借与不借,皆为两难。若是借粮,则益州无库存之粮,一旦有天灾,则百姓无救命之粟。可若是不借,只怕刘南阳恼羞成怒,发兵来攻,到那时生灵涂炭,岂不是有违天和?”
王氏乃是关中大族出身,很有些识见,闻言峨眉微蹙,轻声道:“若果真如此,不如联合司空曹公c江东孙郎,举兵共伐之!”
“唉,前者孙伯符往攻江夏,便曾经派遣使者邀我出兵。”刘璋下意识的看看周围,见并无其他人,这才低声说道:“那时为夫便想着刘琮不好对付,故此并没有答应。果不其然,孙伯符在彭泽湖上被刘南阳大破,损兵折将逃回江东,据说江东不少豪杰宗帅听说其大败,纷纷起兵造反。如今孙郎也正焦头烂额,如何会与我共伐荆州?”
“那曹公呢?不是说曹公才夺回徐州,把那个什么人中吕布和枭雄刘备,都打的落花流水了吗?”王氏揉捏着刘璋的肩膀,说道:“想来曹公挟大胜之势,必能击败刘琮,占据南阳吧?”
提起这个,刘璋也没什么信心,叹了口气说道:“曹公数次摧折于刘琮,如今虽胜,却也要休养生息,再说北面还有袁公,哪里能安心来攻刘琮?”
王氏愣怔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思忖半晌才幽幽道:“左右都是两难,干脆挂印而去,回关中做个寻常百姓。只要咱们夫妻相守,也好过现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听她这么说,刘璋苦笑道:“父辈基业,岂可轻弃?”
王氏方才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她迟疑着道:“既然如此,还是召集诸位属官前来商议吧。”
刘璋摆手道:“今夜太晚了,明天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然而等他在王氏的服侍下躺上床榻,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间,一时忽然有人报告刘琮已率领大军到了成都城外,要自己袒背请降,一时又梦到庞羲被张鲁杀死,张鲁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向自己耀武扬威,及至到了佛晓时分,便再也睡不着了。
好容易熬到天色微明,刘璋便起身唤人,召集属官来牧守府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