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谎,如果今日他能坦荡地将这件事儿说出来,徒高程自然会因为这份信任而宽容他年少轻狂的爱慕。
可惜,徒文慎隐瞒了真相。
“安福,进来!”徒高程看着书桌上那方哥窑冰裂纹四卷荷叶笔洗,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粉青莹润的釉质,思量片刻,提起笔来,揭过一张纸来,寥寥勾画了几笔,墨色瞬间洇渗开来。
将这张纸折起,他漫不经心地指着方才被徒文慎留在原地的折子:“捡起来烧了,找个水田格的锦囊装进去,然后,连着这封信一起命人暗中送到田集成手里去吧!”边说着,便将手里的信封丢给了安福。
安福觑着徒高程的面色,心底安心不少,也便如往日一般笑道:“奴婢知道了,水田格子拿青色和紫色的,陛下觉得怎么样?”
徒高程倚着宽大的紫檀浮雕椅子,闻言,睁开眼,并不带怒意地骂道:“鬼猴精!”因为熬了大半夜的缘故,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若是太子心软不肯将这件事儿处理了,或者是用了别的法子,你就去安排一下吧!”
“是!”安福心领神会。
“啊啊啊啊——”
对宝贝儿子一个人自娱自乐的出身仿佛未闻一般,史清婉正坐在炕上一边计算着家中的余钱,一边拿纸笔细细核对这个月预计的开支。
虽说王子腾如今只不过是四品侍卫,可是当初有个救驾之功,今上又是个念旧情的人,想来日后仕途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加上王家两口子都是极会做人的,他们俩又都是勋贵人家出身,因此在京中上层圈子里还算吃得开。也正因为这般,这礼尚往来便大大增多了。
看着未来半个月要参加的宴席,史清婉不由得有些头疼,礼物倒还是其次,可这时间未免也太过密集了些。王子腾两位至交好友,先有陈禹徳母亲五十大寿,后有苏和业儿子洗三,这两家是务必得好好备礼;中间还有其他几个交好的夫人家,或是女儿十五芳辰,或是儿子抓周的,或是家中老夫人请客看戏赏花,也都推辞不得。
“叹什么气呢?”
被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听出是谁,史清婉回过头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饰不住惊喜:“怎么走路跟猫儿似的没声?吓得人一跳!”待瞧清楚他的脸颊,慌忙地搁下手里纸笔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浑身泥水的——”
王子腾瞅着史清婉颊畔两个甜蜜的梨涡,再一瞧她身旁被安置在炕上褥子里的儿子,目光落在自己腰以下飞溅的泥点,扯着嘴角笑了笑:“待会儿再和你说,我先去冲一下换身衣裳!”
史清婉点点头,忙吩咐丫鬟们去厨房打水过来。
命奶娘丫鬟们看护着丛哥儿,史清婉随即便跟着进了浴房。王子腾正让倒水的丫鬟们退下去,瞧见史清婉进来,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来帮我洗洗头发吧!”
“不是说出去是有公干的么?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史清婉拿起旁边镂空浴凳上搁着的牛角梳子和皂荚油,将王子腾的头发拆开来。因为连日奔波无暇打理的黑发本来就粗硬,现下里更是难梳得很;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将头发梳通,倒了皂荚油搓揉起来。
王子腾眯着眼倚着浴桶,因为是背对着,因此史清婉根本看不到他此刻显得凌厉如刀锋一般的神情。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将浑身的锐利精芒尽数敛去:“不过是几个蟊贼,在溪州边境的树林里跟丢了一个,费了点力气才找回来;本来说好休整一天,不过怕夜长梦多,便连夜赶回来了——”顿了顿,他停了下来,有些事情,不适合让家里人知道。
手上动作一顿,史清婉眼底划过一丝心疼,白皙莹润的手指穿插着乌黑的发丝里,显得格外温柔缱绻。照穴位的路线在他头顶按摩着,她小心地一点一点将灵气输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