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实带着傅阳,父子两个都带着些犹疑的神色走进院里,显是已经商量了一路,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傅老实对杨氏和傅春儿说:“问了好几处地方,只有开明桥小蓬莱那里正好有座茶棚,已经跟茶棚的伙计说过了,那伙计没说什么,要我们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再问问老板。”
杨氏听了微微有些失望,道:“这么远,埂子街上那家不开么?东关那家呢?”
“埂子街小山泉原是不错的,老板伙计也都挺好,可是对面没有茶摊。东关那里的广陵涛眼下不开门。”傅老实人虽老实,但是记性不差,广陵地面儿又是极熟的,一家家澡堂子的名字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这时候的广陵城中,有十几家澡堂子被百姓们称作为“半爿澡堂”的,原因无它,这些澡堂子一年之中只开秋冬两季——因为这两季里澡堂人气更旺一些,而那时澡堂子里也有不少从城外各村“上来”的短工,人手更足一些。而那些能够开上一整年的浴室,相对而言都是财大气粗,装饰得富丽堂皇,所雇佣来跑堂的伙计也大多是在这一行干了多年的老人儿,能将客人服侍得体贴周到。这些浴室的客人们也大多是出手阔绰的主儿。广陵的浴室,只在这一节上,就自然而然分出了阶层。
而傅春儿正在琢磨着傅老实的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就问:“爹,你问开明桥那家的时候,那伙计怎么说?他到底情愿不?”
傅老实还未开言,傅阳就先开了腔:“我觉得小蓬莱那里不好,那茶摊伙计看上去都懒得很,既不愿意招呼客人,也不爱搭理咱们,还是爹硬凑上去问出来的话!”
傅春儿想了想又问:“那哥哥,你觉得是小蓬莱客人多些,还是小山泉客人多些?”
傅家父子两个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自然是小山泉——”傅阳挠挠头,又加了一句道:“其实两处差得不算多,但是小山泉那里似乎客人穿戴得更光鲜些,我以前见大德生堂的小七爷也去的是小山泉。”
傅春儿不语,咬着嘴沉思,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只见傅家父子两个都盯着自己,傅阳更是冲自己一笑,说:“春儿一定有办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句话在心里打了个转儿,还未说出口,傅春儿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问傅老实:“刚才爹说小山泉老板和伙计都挺好,是说跟爹挺好么?”
傅老实人缘不坏,只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而已,听傅春儿这么一问,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道:“是啊,袁老板是原来咱家街坊,赵二也住在左近,人不错,也挺照顾咱家的。”
“那小山泉时不时兴由伙计帮客人将吃食买来,送到澡堂子里面去啊?”傅春儿问。
“这——”傅老实与傅阳面面相觑,杨氏倒是开了口,语气颇为严厉:“春儿,你一个小姑娘,别总打听爷们澡堂子里的事儿。”傅春儿闻言立即像被霜打了一样蔫了下去,杨氏的提醒让她记起了这是个处处严守男女大防的时代,自己如果不小心一些,还总口无遮拦的,万一真坏了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这么想着,稍稍坐正了些,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起淑女来,杨氏这下才满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没事的,春儿只是在家里说说,又没外人,”傅老实出言维护女儿,“不过好像确实曾见过有客人亲自点了茶食,托跑堂的去买,我还曾听赵二抱怨过,说客人给的赏银虽然不少,但是太耽误辰光。”
傅春儿闻言一激动,马上忘了装淑女的事情,口中道:“那再好不过了,爹,咱们还是不去小蓬莱了。之前女儿想走了,总想着客人从澡堂子里出来才光顾咱们的馄饨摊子,总忘了客人在澡堂子里休息的时候,也是可以点馄饨吃的啊!”她见到杨氏两道严厉的眼光送了过来,吐了吐舌头,赶紧又规矩地坐着,细声慢气地说:“其实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