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原先是一间储藏室，空间很小，四周没有窗户，铁门上有一扇小窗，每天从小窗里递进来三个馒头，三碗凉水。

    屋里靠墙放了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写检查用的纸笔，角落里有个蹲式马桶。

    屋顶吊着个小灯泡，24小时开着，灯泡上落满了灰尘，光线异常的昏暗，亮了几天，小灯泡罢工，禁闭室陷入一片黑暗中。

    关禁闭比蹲监狱还可怕，蹲监狱还能放风，还能劳动改造，关禁闭是彻彻底底的失去自由，时间变得毫无意义，整个世界都被压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马桶散发出来的臭味。

    陆启政钻到了行军床底下，脸贴着墙，身体蜷成了婴儿状。

    铁门打开的声音，有人搬着梯子进来，换下屋顶坏了的小灯泡，装上一个明晃晃的大灯泡，屋里一下亮得刺眼。

    指导员看了一眼桌上的稿纸，检查一个字也没写，但凡被关禁闭的人，每天都要写检查。

    “为什么要砍人？你认识到错误了吗？”指导员看着床底下的人问。

    对于他们两个打架的事，部队进行了调查，小东北只字不提，其他新兵都表示平时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一起站哨，一起下地干活，没看出任何矛盾。

    悉悉索索的声音，陆启政从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认识到了。”他仰起脸，无比真挚的表情说。

    “写一份检查，我交上去。”指导员吩咐道。

    部队有规定，关禁闭一次不得超过20天，关禁闭听着挺轻松，往屋里一关，有吃有喝，还不用参加操练，其实不然，禁闭室剥夺了人的空间和时间感，它的杀伤力不亚于地震灾区那些被困的人解救以后留下的精神创伤。

    心理学实验证明，正常人的精神在没有任何刺激下，经历一天就会开始紧张，两天出现明显焦虑，三天后就完全失去正常。

    这是因为人的一切思维都是建立在外界有规律的刺激下，当失去时间和空间感后，人会逐渐绝望，短短几天的禁闭会变得像几年那么长，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是场灾难。

    一个人能受得了蹲十年监狱，却没办法忍受关一年的禁闭，一年后出来，精神基本就失常了。

    就连像猎人学校这样名闻遐迩的特种兵训练中心，关学员的禁闭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星期。

    现在陆启政已经被关了一个月，指导员知道他身份特殊，所以能空降在这里，同样因为他的特殊，也受到了更严酷的惩罚。

    对于他的去留，指导员做不了主，他的上司也做不了主，只能等着上头的指示。

    陆启政从行军床下爬出来，坐到桌子前，拿起笔，要写什么，脑子混混沌沌一片空白。

    “检讨书——”指导员在一旁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

    检——讨——书，陆启政握着笔每写一个字要想好几秒，记忆被拉远了，仿佛写字还是上辈子的事。

    写完检讨书，禁闭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心里有了期望，陆启政变得坐立不安，莫名的激动，很快就能出去了吧，他想。

    头顶的灯明晃晃的亮着，格外的刺目，原先的黑暗被亮光替代，灯一直亮着，夜以继日。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或者是两个世纪，陆启政的等待落了空，他的伙食有了改善，硬馒头和凉水被热乎乎的饭菜替代，饭菜跟民工饭差不多，陆启政盘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机械的往嘴里扒拉米饭白菜豆腐。

    肚子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饱，之前他还会想到外面的生活，想到顾启恩，抓心挠肺的想要赶紧出去，回去看她。

    慢慢的外面的世界在他脑子里变得模糊，顾启恩的样子也变得模糊，现在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他麻木不仁的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