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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要听什么,自然是应当的。”水浮忙道。他以为林沫要说些与水溶有关的话,生怕出口了三个人尴尬,毕竟,林沫如今也不只是他的得力下属了,若是以前能够心安理得地利用,如今便要掂量掂量,倒还不如继续揣着明白当糊涂的好。

    谁知林沫只是为难地看了一眼皇上,艰难道:“不过是微臣的胡乱猜测罢了,禀殿下,今年江南盐税,共一百一十七万两,比之安徽少一成,比之两广,少了三成,而去年稽查户籍,江南地产丰腴,人口富足,盐价比之安徽两广更是略高——”他喘了两口,声音越发地细弱,“综之三年江南盐政所交账本,虽严谨细密,却有前后矛盾之处,微臣命人抄滕一份,有与前年对应不上的地方,都标了注释。殿下——”

    水浮动容道:“你且歇歇,别再说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叫人彻查账本······”

    “别,”林沫道,“殿下,求您亲自督查,林沫给您磕头,求求您亲自督查。”

    他忍着痛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又难过,像是在示弱,更像是仿佛时日无多的人在交代身后的事。皇帝捏紧了拳头,好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来:“靖远侯真不愧是国之栋梁,这个时候了,还在操心户部的事。只是好歹操心操心自己的身子罢。”他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皇帝,却惟独对这个孩子有万般的无奈。听到他仿佛交代后事一样的话语,忍不住就担心他从此真的去了。

    若是皇后知道,怕是又要辗转反侧,整夜整夜地难眠了吧。便是他,刚刚听到林沫他们碰上了老虎的时候,也仿佛忘了呼吸这一回事。

    若是当年就没了也就罢了,偏偏失而复得,便再也承担不起再次失去了。

    “好,我去查,你放宽心养伤,什么都不用担心。”水浮何等聪明的人,如何会不明白,林沫虽然摆着要避开父皇的样子,这些话却是要故意说给皇上听的。自古盐政就是税收里极为重要的一环,近年来却每况愈下,官督商办的最后结果莫不是官商勾结,互谋私利,这事人人都心里有数,只是若真的连根拔起,那对政局稳当定然会造成冲击。水浮费尽心思把甄应嘉拉下了马,结果不到两年他就在各方势力的权衡下官复原职,叫他差点气歪了鼻子。如今林沫,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求皇帝彻查江南盐政。

    以江南为切口,扩散下去,肃清盐政,对充实国库百利无一害。

    皇帝看着一坐一躺的两个孩子。

    他如何看不出来他们在一唱一和地演一场戏。

    可是他偏偏被这样拙劣的演技迷了双眼。这两个孩子都还太年轻,不懂得循序渐进,不知道养精蓄锐,他也是矛盾得很,既害怕孩子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乱了朝堂,又害怕他们真的独来独往,闹得不得人心,他登基初时,朝廷里大半的人是听从他父皇的,当了好些年的孤家寡人,那日子委实太艰难。

    可是从林沫同他推心置腹那天起就明白,有些人,天生想的就比别人高上那么一等。皇帝思来想去,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低头不吭声c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的北静王。水溶心里暗叫晦气,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站在新贵这头,但却还没胆子去戳那些毒瘤。他素来端着一副不理俗事的态度来当墙头草,两不得罪,明哲保身。今儿个这段话着实不该听进去。看皇上这话,估计是打算遂了林沫的心愿了,回头人一打听,他水溶那会儿就在御前,那会怎么想?

    人都是奇怪的,他们会恨那些曾经与他们同一战线的人,更甚一直以来的敌人。

    水溶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皇帝道:“当初林卿进户部,是北静王荐的,说是林卿心思细密,又君子坦荡,在户部当差最是合适不过。如今林卿既然伤着,他又一心要查出这个帐,不若你替他辛劳一番?”

    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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