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威尼斯非常热闹,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河道上嗖嗖响起,几艘贡多拉游荡在河面上,船上的人们拿着木棍之类的东西戳着河底,似乎是在找寻什么,手电筒像是探照灯一样不断扫着安静的河面。他们的动静不小,吵醒了一些浅眠的人,有人从窗口往下看,询问他们在干什么,却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噗噗噗”往下戳着木棍的声音。
微光中有什么突然飞蹿而过,一声细微的枪响后,站在其中一艘贡多拉上的齐放盯着那远处不明显的水花,瞳孔一缩猛地转头瞪向了那个开枪的特种兵。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带着鸭舌帽,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的高大男人似乎有些熟悉,不是因为这人是父亲的手下而觉得熟悉,而是另一种在哪里见过几回的熟悉,这感觉让他没来由地恐慌。
“你在做什么?”齐放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绝对绝对不能朝远处的水底开枪,这个混蛋竟敢罔顾他的命令!
那个男人一点也不畏惧齐放那几乎要吃了他的表情,只是靠近了一点,低声道:“请不要破坏队长的计划。”否则,就算他是齐将军的儿子,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齐放听到这声音,才突然想起了他是谁,这一届大比武的优胜者,海狮队现任队长——韩冬海。
他先是沉着脸,可等他把韩冬海的话回过味来时,脸上的血色就立刻退了下去,猛地提起韩冬海的衣领,咬着牙,却仍旧颤抖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听他这样说,就表明韩冬海刚才那一枪已经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君卿,而且一定是君卿事先吩咐过他的。
“就是你想到的意思。”韩冬海捏紧了手枪,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想伤害自己的队长,但这是队长的命令,他只有遵从和敬仰的份,他抓下齐放的手,冷下声音:“请继续按计划行事,如果你不想让队长白白受伤的话。”
“该死的!”齐放大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手腕和脚踝上还带着伤!你这一枪完全可以让她在水里丢掉性命!”说着他就跨过一步顺着靠在一起的几艘船往前走,然后被韩冬海及时拉住,这才没让他往水里跳。
韩冬海听了他的话也是心头一紧,显然他并不知道队长脚踝还受了伤,不过鉴于他对君卿一向的信任,便面无表情地沉声道:“请不要破坏队长的计划!”
“你!”齐放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却在他一句“这是队长的要求”中败下阵来,他放松了手臂,对方也就放开了他。
齐放冷着脸站在船头,捏紧了双拳看着远处,明明,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自己的,可你又食言了,你这该死的狡猾的不择手段的我爱的坏姑娘。这一夜他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戏演得差不多了才登上私人飞机离开了威尼斯。他看着机舱外微凉的天色,绷直的脊背猛地放松,他狠狠将自己扔进了椅背里,半响,弯下腰来捂住了脸孔。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哪怕他已经在军部锋芒毕露,敢与大哥齐环争锋相对,哪怕他也拥有了一支死忠自己的军队,在军部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哪怕他争取到了来自母亲娘家于家的支持并暗中计划着蚕食他们。哪怕他做了那么多,付出了可能是别人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也不能消除一丁点此刻对自己的失望和为君卿的心疼。他保护不了她,明明那么想呵护她,想把她放在最温软的盒子里随身看顾着,却依旧让她一次次飞离自己的视线,一次次看着她受挫折看着她受伤害而无能为力。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好珍惜自己?你的不折手段让我好害怕啊卿卿”在无人的机舱里,齐放低低地嘶吼着,就像一只笼子里的困兽,手足无措,几欲悲鸣。
身后有房门拉开的声音,齐放在一瞬间收起了所有的颓废和无措挣扎,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