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女孩的神色忽然怔了怔,随即,她的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忽的便呼啸起了暗色的风暴。
家人。
这个词意味着血脉相连,意味着毫无理由的支持与依靠,意味着只于是心中想一想他们的模样,都会觉着一片祥和与安宁。
可是她却只能想起那个被称作她父亲的男人苍老的模样,他蠕动着嘴唇说“没办法了,把大妞给人家吧”时的模样。而她幼小的弟弟则仍是浑圆可爱的脸,被她的母亲牢牢护在身后面。
“这个不成,这个不成!”
当那人的手向那个身后显然更胖一些的小男孩伸去时,她听到了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这是我家唯一的香火了!你可以把老大带去,你把老大带去她年纪也不算很大,做两脚羊,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吗?”
那人蜡黄的脸随即转向了她,那上面有一种很是奇异的容光,两颊都挂着兴奋的潮红。她的心里砰砰的狂跳,被那人粗暴地摸了几下身上的肉,随即皱眉道:“太瘦了。”
“我家只有这一个了。”她的母亲牢牢地护着自己的儿子,像一头喷火的母狮,“我的小女儿已经给你们了,就只有这一个大的了!就算你们不买,也总会有别人买——”
“啧。”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下唇舌,一把将她拎起来,如同拎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一般,粗暴的塞入了驴车里。
“小半袋子米糠,”他将袋子打开与一直闷声不语的中年男女看,随即又嘲讽地道,“这真正的吃食你们又不吃,还非得将她卖给我。要我说,还不如自己吃了了事呢!”
车中,她忽然就打了个深深的哆嗦。
“那哪成?”她的母亲连连摇头,“我们哪能吃掉自己的亲生孩子?”
所以,将她们卖了,与别人换些粮食。自欺欺人地假装不知这些人究竟是要将他们的孩子带到何处去,去做些什么,甚至于心中告诉自己,自己并不曾因为饥饿而亲自杀了他们,这已经是仁慈了。
多么可笑的仁慈啊。
直到后来,那些人只剩了她这最后一点储备粮,于是决定,用她去讹一些粮食——反正她也是注定要死的,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可是这些几乎带着血色的回忆,她面对着眼前这个穿着干干净净衣物的小公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有过如此鲜明的感觉,这个人像是处在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他整洁而清秀,看起来,便是一个活脱脱被宠爱大的贵家公子哥儿。而自己则衣衫褴褛,卑微的像是块可以被随意踩在脚下的泥土,拿脚轻轻拂一拂,便可拂去她于这世上的所有痕迹。
她对面的小公子轻声叹了一声,望着她垂下头来时展现的发旋,像是懂了些什么,并不再问起。
马车骨碌碌地走远了,最终在稍高地势的府衙前停了下来。二人先行进去,命这府衙中的两个丫头先将这孩子带下去梳洗,换上件干净的衣裙。
而他们则直接进了内府,前去面见正在此处的昭宁公主。
“公主殿下,情形如何?”
昭宁的头发束成了干净利落的马尾,面容愈发多了几分英气。此刻正与一个幕僚小声说些什么,见他们进来了,便招呼他们坐下。
“你且看,”她蹙着柳眉,将那绘制的地形图指与贾琅看,“从这处到这处,皆为受灾区域。
“目前仅有三十万两的救灾银钱到了这府衙手中,随即设了粥棚救济,可仍然是杯水车薪,并不足以抵抗这带来的饥荒。”
“怎么仅有三十万两?”贾琅皱眉道,“朝廷两月前拨下了两百万两——”
“这一层层,哪里到的了下面?”
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