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苦笑道:“我是真的累了。阿菱,我知道在前面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使了银子给雪雁,想帮着府里的一些姑娘。你离开之后,我亦帮衬了一些,但更多的事情,我是真的帮衬不了。阿菱你不知道,大舅舅还有二舅母的娘家人,一直试图劝服我,将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带到王府里,说什么‘大家伙儿都是一处长大的,多帮衬帮衬也好’,还有一回趁着南安王世子前来拜会,直接递了帖子想要走门路的。我我不懂这些,王爷亦不喜他们的举动,便辞了。”
江菱听到这里,禁不住暗想,原来在南巡的时候,京城里还出过那么多的事儿。
林黛玉续道:“你可还记得宝琴姑娘和湘云姑娘么?当初宝琴姑娘匆匆忙忙地,要和梅翰林家里议亲,闹得薛家老大一个不痛快。原本薛家大爷是不允婚事的,但后来不知为何,忽然下了狱,这事儿便算是成了。湘云姑娘回到史家以后,据说一直过得不大好,想要住进园子里来。我出嫁之后,园子里空了一些,外祖母又病重,于是便让湘云姑娘住进来了。现在那府里还说,想在外祖母离世之前,将湘云姑娘的婚事操持妥当,方才不枉了史家姑奶奶(贾母)的一番心意。”
林黛玉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儿又有些红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自从琏二爷从金陵回来之后,阖府上下就变得有些不对味儿了。二舅母逼着宝二爷上进考科举,宝二奶奶亦从旁劝着,但仍旧无济于事。我上回回荣国府看望外祖母,便听见他们说道:‘这爵位本该是大房要继承的,即便现在树要倒了,府里府外也尽是亏空,但荣国府三字还健在,天塌不了。二夫人想借着闺女在宫里的名声,帮衬着自个儿的宝贝疙瘩,没戏!’当时我听见这话,惊呆了好半日。”
江菱目瞪口呆。
原来荣国府里的戏码,已经上升到爵位之争了么?
林黛玉说到这里,忽然又拭了拭泪,笑道:“往常这些话,我是不会同别人说的,连王爷都不太敢提。还是今日见到了你,才略略地提了两句。阿菱你知道么,现在我回大观园,往往都是过了一个下午便走,完全不敢在园子里过夜。虽然前些年,我也在园子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江菱低低地唤了一声阿玉,又道:“那你现在”
林黛玉笑道:“我现在,我现在不过是每日得闲回去看看外祖母,再与王爷将日子过好罢了。阿菱,你在宫里要小心一些,我曾听那些王妃们提起,当年这东西六宫里,曾出过许多不光彩的事情,但后来都销声匿迹了。这里的日子,断断不会比荣国府里更加平稳。”
江菱怔了怔,试探着问道:“不光彩的事情?”
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续道:“据说是从太皇太后那一辈就开始了。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没敢细问,但听她们说,这数十年来,宫里都是腥风血雨的,如果没有家世在背后撑着,怕是连第一天都熬不过去。但即便有了家世在撑着,也有许多嫔妃,是熬了年,便故去了的。”
这腥风血雨四字到底有多狰狞,林黛玉亦不敢往下细想。
江菱捏着茶杯,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腥风血雨么?”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想离开了呢。
捧着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藉此掩饰住自己的表情,江菱闭上眼睛,听着林黛玉在耳旁说道:“不管怎样,日子总归要一天天地过下去。阿菱,刚刚我在太皇太后那里,听说你的身子有些不好,需要留在屋里静养,因此这几个月,我都要借着觐见太皇太后的名义,来跟你叙叙话儿。但我详细去问,她们又不肯说,你到底是哪里不好。阿菱,我瞧着你,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呀?”
江菱怔了怔,低声自语道:“我的身子有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