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由心生,一个人若是心志坚定,他人就难以侵入她的梦境。相反,心志脆弱者的梦境则如张薄纸般毫无防御可言。按理说,此时处于虚弱之中的淳和的梦境理应可轻易而入。
顾云确实几乎没用多少手段就入了淳和的梦,可简单地入梦后他所面临的却是险象环生的处境。
这个险,是因为冷。太冷了,淳和的梦境初端几乎就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雪。天上雪絮纷飞,地上积雪厚达数尺,俨然一个冰天雪地的绝境。顾云设想过很多种境况,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开场。
淳和在哪里呢?顾云几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她,没有让他多费波折就让他看到了前方那个伫立的熟悉身影。
她离顾云有数丈之遥,穿着单薄的衣裙,粉色的襦裙,粉色的芙蓉簪,这是她在绛州时最常做的打扮。她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寒意,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仰望着漫天大雪。那些雪花卷在风里落在她身上立刻消失不见,好似与她融为一体。
“真挺冷的,是不是?”寂静到荒芜的梦境里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没有平时的软甜:“从小我就怕冷,别家洞府的小孩都不怕冷,就我怕冷。他们都很奇怪,因为我本身没有体温,为什么还会怕冷呢?”她仿佛没有看到顾云,自言自语着:“我也不知道哇,我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嘛”
顾云所有的话语蓦地梗在喉头,堵得他喉咙发疼:“阿淳”
“你不该来的啊,顾云。”淳和回过头,她揉揉鼻尖,叹息般道:“难过,我一个人难过就好了。”
“阿淳!”冰雪之地寸步难行,顾云的法术亦在淳和的梦境里受到了限制,他只能不管不顾地向前走。他知道梦境变化万千,这一刻留不住,下一刻
下一刻,梦境倏然就变化开来,淳和的身影已如泡影般逝去。
这一次的场景,换到了个顾云更为陌生的场地,但此时此刻他的四周或坐或站,拥满了人,或者说是仙。
漫天云霞与各类仙禽灵兽,不用说,此地是九重天。
不仅是九重天,还是九重天一个人人畏惧的地方,剐龙台。
顾云之所以认出了此地是剐龙台,是因为万众瞩目的中心捆着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淳和。
被绑上剐龙台时她尚未化回原形,娇小的一片人影委顿在地,在众神之间看起来格外渺小与可怜。她被束缚在锁龙柱上,神情倒是没显出多少害怕,反倒有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仙人。
仙人们亦是回应给她同样新鲜打量的目光,大概是没见过蛟龙受刑,皆是看她几眼然后窃窃私语。也有人对淳和投以同情怜惜的目光,虽是妖族但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要受此重刑多叫人心怀不忍。
而后就是例行公事地向众仙宣告淳和罪行,淳和想必已有了心理准备,听着也没有挣扎或反抗,只是在短暂的新鲜过后她垂下眼,直到执刑司掷地有声地问她:“妖龙你可知罪?!!!”
以淳和素来的性子,肯定是茫然地回问他:“啊,什么罪?”
可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她呆呆地看着身下云层,好久才低低回道:“淳和认罚。”
简简单单地认罚,从捉她上九重天到送她上剐龙台,淳和柔顺得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一个狂妄到打破天条的大妖怪的气势。
这样的妖怪让执刑司不免意外,他踯躅着朝隐在云端里的天帝看了一眼,咳了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毕竟是蛟龙一族的少主,九重天也不能做得太难看。
淳和咬着唇沉默,沉默到执刑司快没了耐心,她哇的一声哭出来:“顾云,我怕!”
在这个陌生的九重天,孤身一人的她再没有任何当初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害怕,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害怕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