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浆洗,还有这地里的活儿,都撂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看人家望夏媳妇儿多有心眼儿,结了亲就分家过日子,小两口儿门一锁,都出去逛世界挣钱了,他牛二筢子咋的了,人家小两口儿不管不问。我看呀,就是牛二筢子看着你心眼儿实诚,望夏的媳妇儿娘家人硬实,他不敢欺负。”
“你在这儿说啥?”小米瞅着牛老歪问。
“我就是觉得牛二筢子不该这样欺负你,心里气不顺。”牛老歪很气愤地说,“这是为你抱个不平。你让咱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说叨说叨,牛二筢子这样做合适吗?”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倒没有听见有人说啥子,今儿头一次听你这么说。”小米瞅着牛老歪,皱起眉头说,“你这份‘好心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太往心上去。我们这家人过日子,日子咋个过法儿,好过也好,歹过也罢,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儿,跟别人谁都没有啥子牵扯。我也不想别人有谁牵扯进我们家的日子里,搅合得我们家的日子过不安生。”
牛老歪给小米的这话说得一个难堪,脖子和脸都腾棱一涨,憋得像用气筒吹了一样血红血红的。本来就歪斜的嘴巴给这么一涨血,向下斜着的那个嘴角子一下子掉到了下巴颏子下面了。他不由得摇着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儿,说:“你这孩子,咋的就听不出好赖话儿呢?再好的话你也听不进去,等于嘴巴上抹石灰,白说了,那就算了,不说了,我忙我的去。”说着,他悻悻地离开了小米他们家的红芋秧苗子园子。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撇着歪嘴巴瞅着小米翻了两个白眼儿,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蹶蹦着走远了。
小米回头瞅着见牛老歪走得远了,心里不觉得一阵儿的冷颤。难怪人们常说嘴歪眼斜心不正,这个牛老歪,跟他儿子真是有啥种出啥苗儿。今儿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想戳腾着要自己跟公爹闹别扭,他在旁边儿看着,取笑公爹,取笑自己。然后满村子里招摇着扑闪着他的歪嘴,把公爹和自己糟践得啥也不是了。
日头慢慢地爬得高了。按说,这春红芋秧苗子在晚晌儿下地前拔下来最好,这边儿拔下来那边儿栽上去,不咋的伤秧苗子的汁水。可小米知道,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必须这样早点儿把秧苗子拔下来,晚晌儿刨窑儿c挑水浇水c栽种培土,都是自己一个人,不提前把秧苗子拔下来哪儿成呀?吃过午晌饭儿再过来拔这秧苗子,等秧苗子拔得够数了,日头也该偏大西了,栽不几棵天就黑下来了。
小米把拔下来的红芋秧苗子一把儿一把儿地放在破麻袋片子遮了荫凉的篮子里,这样晒不到日头,红芋秧苗子就少丢些汁水儿,栽到地里之后它们返醒得快些,就能早一天扎根定苗儿了。它们早一天扎根定苗儿,就能早一天吸些地里的汁水儿,到秋上就能多长出点儿分量来。一棵红芋秧苗子多一点儿分量,一块地就能多出不少的分量。
小米把拔满了的一篮子红芋秧苗子挪到了一棵树下,已经很繁密的树叶子在树下遮出很浓的荫凉。她在树荫下站了一会儿,抬手把额头前的头发拢了拢,回头瞅了瞅这些红芋秧苗子园子。这些红芋秧苗子这些日子自己上心经管得还算景气,跟其他人家的红芋秧苗子比起来,显得壮实多了。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儿。这些日子自己给这些红芋秧苗子上水的时候,先后给它们施了几把洋粪,秧苗子就跟揪着往上长一样。这也算是自己进了这个家之后经管的第一茬庄稼吧,跟被人家比起来也能让人觉得满意了。她又回过头瞅着篮子里的红芋秧苗子,这一篮子的红芋秧苗子估摸着也能栽上三分地的了,再有上半篮子就差不多够半亩地了。今儿晚晌儿不管咋的一个紧张法儿,也要栽上半亩地。要不,就得往后拖上一天两天才能栽完,节气已经在紧赶着不能往后再拖了。啥节气安排啥庄稼,耽误了节气,就算是地里的肥料再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