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公司里事务繁多，陆生每天下班回家都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言瑾干脆就给刘嫂提前放假，自己住到了言学文他们那里。

    言瑾来之前告诉了陆生的，可是当晚饭后下楼散步回来，竟然在楼下碰见了陆生。

    陆生穿着烟灰色的长款大衣，脖子上绕着深色的围巾，大概是天气实在太冷，加上晚上的光线也不太明朗，围巾比平常时候多绕了两圈，将整个面部都围了起来，几乎就露出两只眼睛。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驾驶室的车门，就这么站着。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陆总，想什么呢？”连她走近了都没发现。

    陆生抬头，笑着看向她，借着昏黄的路灯，她也看清了他脸上的浓浓的疲倦。

    “怎么不上去等？”现在的气温直逼零度，倒是不刮风，可还是十分寒冷的。她可是全副武装，口罩c耳罩c围巾c暖手袋，无一不落。

    陆生站直身，走到她身旁，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伸进暖手袋里。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她低叫出了声，他低低地笑，带着些沙哑，声音完全沉在嗓子里。

    她把暖手袋递给他，“今天抽了多少烟？”

    “一包多，今天跑了两个工地，下午带着设计部的加班，设计部的咳咳”说着说着他突然咳了两下，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喉咙，“设计部有个小姑娘，点焊缝跟塞焊缝都分不清，焊缝指引线错的一塌糊涂，我怀疑她连cad都搞不清楚，让她一试，果然，圆弧画成了二位多段线。”

    身为纯文科生的言瑾，完全听不懂陆生口中的这些理工科的东西，当初她就是因为学习物理太头疼才选择的文科。为此还没少被家属区的人们调侃，物理系教授的女儿物理竟然不好？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嘛！

    “然后你就劈头盖脸地对人家小姑娘一顿乱骂？”

    “哪里敢！”陆生叹笑，“我刚一开口，她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有那么凶吗？”

    “说不定是得到陆总您的屈尊纡贵躬身指点而大喜过望喜极而泣，这种女下属一般都具有献身精神。”她在“献身”二字上故意放慢了语速，聪明人一下便知其深意。

    陆生莞尔，叹笑：“跟我翻旧账？”

    “不，我怕你翻我的。”她说得半真半假，她自己都分不清哪里真，哪里又是虚假的。不过她的确怕他会翻她的旧账，那一定是一笔怎么都算不清的糊涂账。

    整晚言瑾都有些心神不宁，几次开口又生生停住，欲言又止。陆生追问她几次，她都是摇摇头，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陆生总算是知道她头一晚古怪的原因了。

    言瑾的亲生父母亲都是一家化肥厂的工人，在言瑾六岁那年，车间的通气管道泄露，他们二人双双中毒身亡。厂里给了不少赔款，但都被言瑾小叔卷走了，小叔是她仅剩的亲人，却躲得不见踪影。最后她被厂区的其他家属送到了福利院，一直到十岁的那年才被言学文跟王敏领养。

    每年言学文跟王敏都会带她去给她亲生父母扫墓，第一次去的时候她望着墓碑不说话，言学文便以为她不记得了，只对她说那是叔叔和阿姨，是他的好朋友。

    其实呢，言瑾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想说。

    她已经记不清还住在破旧的厂区时的生活了，脑海中亲生父母的面容也变得模糊而虚无，可是那一双名字却是刻在了她的心上。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她提出自己去扫墓，王敏惊讶，而言学文却是久久的沉默，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说：“去吧。”

    “你要去公墓？”王敏问陆生几点出门，陆生还有些纳闷，今天是小年，公司放了假是不用去上班的。王敏才说了言瑾要去扫墓的事情，可是她何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