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声,自牖入,香气满室。婉苏,起坐曰:“娘娘来也,汝辈肃若。”口中喃喃, 念咒偈如宿诵,两手作印谛,如梵呗状,不辍。父母及家中人,俱骇异视。时夏五夜也,炎暑蒸灼,蚊娥纠扰,遍苦诸室人,而婉身一无所著,亦无汗。黎明,复言曰:“ 顷者苏,感观音来度我,教念咒偈及金刚经。我前世观音侍侧童子也。因见艳色, 倏起邪心,降谪人间,今已罪满,不久当去。姑且留,更遗童子相守,名红线,唤即至,来去甚易。”
凡近人有远昔所为不经与闻者,历历言之,如亲见焉。问以未来,不答,曰:“ 怕人议我为妖耳。”自是持咒诵经, 凡内典梵语,一览辄诵。茹斋不食荤, 不食亦不饥。元日,忽语弟宏贞曰:“ 余今日死矣。死亦甚乐。且女丧其夫, 义当死。顾父母贫, 须汝读书为父母地,好做男子事也。”言讫, 谈笑自若。
父母家人,不以为意。是夜,持印谛诵经, 鸡鸣竟寂然逝。但闻空中车马声,殓时香气满室。
夫世之所谓因果者,异矣。如金粟之为青莲,玉源之为冲之,五戒之为苏学士,胡沙门之为王家儿,每多见于富贵光耀之中,未必出于节烈贫苦之际。盖以觉世之宿修,而蕴征于异世之富贵,其德报固宜矣。若乃齐文宣之好杀,王万年之忘归,红莲之尘网,又多于富贵光耀之中,几昧其本来。盖以异世之凡胎,而沉沦于富贵光耀之地,其昧本来又宜矣。乃徐婉以二十年之贫苦,报其三生夙慧;且以隔世之夙慧,而能不昧节烈大义。呜呼,其大乘之定慧耶? 其吾儒之义烈耶?
百 菊 溪
百菊溪任全楚制府时,有江西民,在汉口作客,年积余资,归家置产,渐成完美。其弟在家诵读,虞无枵腹,书可专心,博一衿之荣,起万恶之念。兄年近杖国, 思家可养生,免远道以驰驱,偕埙而乐育,谁知弟恃田园契据,尽在手中,将兄递年所增产业,伪为己进,一股全吞,致兄无依。讼之于庭,屈无可伸。不得已,挟微资重踵汉口为贾,而日恨弟之不仁。
喧闻百制府之神明,能伸生民之沉抑,作词呈控。讯其祖父寒微,一无遗蓄,弟年甫冠,作养读书,已悉此案大概。收其词,不加批,发jiāo江夏县,谕令想方办理。
江夏以案关两省,既难传人讯审, 又难往彼察访, 延之三日,方无可想,案无可办,求教于百制府。曰:“此亦甚易事也。
即在盗案中,列其弟为窝家,斯得之矣。”江夏即遵谕照办,具详申复。百制府即咨江西中丞。事关盗情,中丞飞速行府饬县,严拿其弟到案。不由分辩, 系以黑索,加以桎梏, 选差添兵,解至楚北。
百制府随自亲审,大声呵斥曰:“秀才应守名教,乃敢作盗窝家,致富千金,情实可恶。”尔时其弟,只要xìng命, 供明家产,乃兄作贾增来,实无与盗窝赃情事。问其兄在何处,复以现在汉口。立传抵案。质讯明确, 断曰:“ 尔系秀才,自知敬兄之道。即或兄老贫窭,为弟者亦应奉养; 兹尔反以兄增之产,占为己业;又复恃衿终讼,将兄逐出,致两鬓苍霜,仍然沐风栉雨。天良丧尽,莫之为甚。幸而被盗攀窝,提解至楚。尔yù保全xìng命,供明产乃兄增,实为深玷宫墙。相应咨请褫革荆苔,断令即将产业推与兄管, 不许再行妄占。”取具遵结, 解咨中丞,饬行遵照完结。
夫以隔省之案, 诿而不理者多。即或理之, 不过文檄往还,空自答应而已。今百制府居然设法关提,且能使一言两语之间,真情毕露, 判微于至隐之中,制伏于千里之外, 神而明之,真可为国家大臣矣。
天 井 山
鄞邑天井山,高有数百丈, 深岙重封, 龙所栖焉。自麓至巅,开有五潭,下二潭平坦无奇,足供民饮。屈曲盘绕,攀援而登,三潭宽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