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天启展开坤舆万国图,专注浏览。那图上横七竖八全是线条,张嫣陪他看了一会儿,便觉眼疼。她支起轿帘,看明媚春光下的市集,一个熟悉的蓝衣身影骑马打人群中穿过,懒洋洋的,姿态潇洒,突兀地闯入她的眼帘。
蓝衣少年旁边,并肩而行着另外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蓄着山羊胡,肤色黄黑,头戴方巾,身穿元色直裰,状似儒生,然而其神态举止却颇有些江湖豪气。
她猜想此人便是传说中的汪文言了。
池漪竟然不知悔改,还与这姓汪的接触。张嫣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恨不得现在下去把他骂醒。
她看的时间太长,天启也察觉到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就找到了人群中的翩翩少年。很耀眼,也很刺眼。
他的目光落回张嫣身上,很久,她都没有发现,仍盯着窗外看。
马车过去,池漪的身影消失,张嫣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子,一个人发怔。
天启低头看着地图,淡淡问:“你在看什么?”
张嫣一惊,脑中闪现出汪文言的身影,面色微变,拖了片刻,若无其事笑道:“没什么,看看外面都在卖些什么。”
天启笑道:“你好大胆,就不怕被登徒子看了去?”
张嫣随口接道:“看了去,你要怎样?”
天启妒火中烧,语气激烈:“我杀了他!”
张嫣骇了一跳,怔怔望住他。
天启心烦气躁,合上地图扔到一边,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脱口道:“嫣儿,你”他欲言又止,脸色苦恼,眼神席卷着风暴,又是那种想要揉碎她的残忍和狂乱。
张嫣只觉莫名其妙,手被他捏得生疼,挣脱也挣脱不掉,她恼了,皱眉道:“陛下,你怎么了?”
天启灼热的目光望着她,沉默不言。内心挣扎煎熬了半天,他硬是平静下心绪来。以前种种有什么可计较的呢?不管怎样,她现在是他的人。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道:“没什么,我为了你快要发疯了。”
张嫣还是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心神皆被池漪占去,无暇顾及其他,怔怔看了这个突然变得奇怪的人一会儿,抽回了手。
回到宫里,两人在乾清门门口分别,张嫣前脚刚走,一个明丽少女就打门里跑了出来,怀抱着一只小白猫,在天启面前站定,福了一福,歪头笑道:“陛下,王家班又出了一个新戏,您要不要去看看?奴婢已经瞧过,可热闹可精彩了,没准您看了还想自己去演呢。”
张嫣放慢脚步走着,耳中听到天启清了清嗓子,刻意压制着兴奋,淡淡道:“是吗?朕还要看折子呢,就不去了。”
真是掩饰不住的蠢蠢欲动啊。
张嫣站住脚,转身向他们走去。天启一瞧,吐了吐舌,把头垂下。柳湘没想到皇后去而复返,诧异地看着她走近。
吴敏仪凌厉地盯住柳湘,淡淡道:“大胆宫婢,见了皇后还不行礼?”
柳湘一向觉得皇后以及皇后身边的人都自矜高贵,为了维持风度,吃了亏也不会说,生气也是生闷气。她自诩厚脸皮,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圣人。圣人重名节,重修养,做事束手束脚,没什么手段,通常都会以失败告终,比如魏公公和东林党的斗争。
秉持这样的理念,她行事说话大胆张扬。反正她有魏公公做靠山,反正皇帝不计较这些。
可是现在她们好像要找事,她心内吃惊,不由自主地望向天启。他正咬着指头看地上,脚还无聊地踢打着石子,在皇后的威风下,立马从皇帝变成呆子。
柳湘怯怯地福下身,恭敬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张嫣道:“柳湘,你这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吗?如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