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没伤着你吧?”高永寿牵着一匹马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
魏忠贤把帽子一正,指着他鼻子大骂起来,转眼一瞧那马,嗬!好家伙!膘肥体壮,通体雪白,是匹好马!
“不错,不错。”魏忠贤丢了高永寿,笑眯眯地抚摸着马毛。
“这是皇庄养好的,刚送来。”高永寿没眼色,牵了马就走。
“等会等会,”魏忠贤扯过缰绳,“让我先耍一耍。”
高永寿“哦”了一声,咬着手指头站在一旁。
这里距离乾清宫不远,来来往往的内侍宫女很多,见这老匹夫逞强,都围在一旁看。众人面前,魏忠贤有心卖弄,踩上脚蹬,利落翻身上马,身姿潇洒灵活,一点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内侍宫女看得无不喝彩,不知谁起了个头,高唱一声“厂公”,底下的人全都齐声跟着叫起来。
魏忠贤笑得见牙不见眼,鞭子一抽,那骏马撩开蹄子,飞跃过日精门,驰骋在乾清宫前宽阔的广场上。这一下惊动了所有人,无论老少男女皆蜂拥上前,瞻仰魏大太监的风采。
魏忠贤完全没注意到一抹瘦长的黄色身影正缓缓从懋勤殿走出,依然哈哈大笑,纵马狂奔,正自得意,冷不防空中飞来一只长箭,强劲没入骏马咽喉,这胯下坐骑发出一声惊天嘶鸣,发疯般翘起前蹄,将他颠倒在地,接着砰然一声,重重倒在地上,震了两震,死了。
人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接着全部跪倒在地,齐声大呼:“万岁!”
魏忠贤面如土色,扶着老腰狼狈爬起,急趋向前,跪倒在廊下,叩首痛哭道:“老奴该死。”
天启将强弩递与王体乾,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束手离去。
魏忠贤晚上出宫回了家里,皇帝命他闭门思过。他命仆从关上大门,谁也不见,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一夜未果,第二天他坐上马车去了大兴,客氏老家。
客氏见他大惊,问明缘由后,跌坐到椅子上,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就说,撵走了我,就轮到你了。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来收我们俩这把老骨头了。”
魏忠贤烦躁地把脸别开,低声埋怨道:“说来说去,你不该把人孩子弄没了。”
客氏一愣,拍桌怒道:“你是在怨我了?”
魏忠贤苦着脸解释:“夫人,这划不来啊。她没怎么样,倒把我们俩搭进去了。何必呢?她生就让她生,等她儿子登上大位,那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我早入土了。”
客氏道:“你是闭了眼,你侄子呢,你魏家子孙呢,到时候给你来个满门抄斩,断子绝孙,你在地下能安心?你可别忘了,张居正死了二十多年,还有人要把他拉出来鞭尸呢!”
魏忠贤悚然一惊,不说话了。
客氏发完火,神情颓唐下来,低声道:“皇上可好?”
“好。”魏忠贤取了帽子,抓着头皮,两眼望着外面的田野,目光呆滞。
客氏眨巴着红红的眼睛,伸手抵在嘴上,哽咽道:“你说,陛下怎么把我们的好全忘了?当年在东宫,西李娘娘苛待他们娘俩,不全是我护着他吗?她叫他一天三叩头,他委屈地哭哭啼啼,不也是我硬跟西李娘娘杠着,替他揽下吗?还有你,当年在甲子库,可没少花钱给他买吃的玩的啊?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孙,除了我们两个,谁真心实意来奉承啊?怎么一转眼全都给忘了?我也不求什么,可是真叫人心肠冷啊!”
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扑簌簌落下,捂住嘴巴呜呜咽咽哭起来。
魏忠贤烦躁道:“你也别哭。说那些话干什么,又不是指望他回报。我老魏不是当年看他们母子两个可怜,也不会去哄他。那么小一点,谁知道几年后他就当皇帝了?人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