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错,他是个厚道人,来质问她,竟然还觉得不好意思。
帘子掀开,天启进了来,大概在乾清宫里惊慌过了,现在反倒沉着冷静。
她坦坦然与他对视一眼,上前行礼:“陛下。”
天启转身向后,对上茶的宫女和外面的一干人等说:“都下去。”
人都走光后,他向炕上走去,同时招呼张嫣:“皇后,过来坐吧。”
这分明是要长谈的架势,张嫣二话不说,跟着走过去,却没在他旁边坐下,径直走到他的座位面前,敛衣下跪。
天启刚刚转过身坐下,一个扫眼,见脚下跪了一个人,吓得立即站起来,“皇后,你!”
“陛下。”张嫣抬头看着他,目光澄澈坦荡,转瞬她低下头,平静地说,“臣妾向陛下请罪。”
她对他说话,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郑重过。天启看着这个认真严肃的小姑娘,有点想笑了,他走下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张嫣并不执拗,任由他搀起来,天启随和地笑笑,丢开她,退了两步,坐回到炕上,斜倚着身子,支起脑袋,下巴抬了抬,“你说。”
张嫣端端正正地站着,神色严正,道:“陛下,臣妾有罪,未曾向陛下交代家世。”顿了顿,她脸色黯淡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摆架子,聊天似地平淡开口:“太康伯确实不是臣妾的亲生父亲,据他说,他是在一个下雪天的清晨捡到我的,这一点,左邻右舍皆可作证,陛下可以让人去查。”
她说话的时候,天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查”这一声刚落,他急慌慌地立即接口:“我没想过要查啊。”
张嫣抬头看他,他眼神躲闪,好像很愧疚似的,舔舔嘴唇,支支吾吾地说:“皇后,不是我不信任你,我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的事我挺好奇的。”
“陛下无须这样,我想谁听了,都会是这个反应。”张嫣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侧身对着他,漫声细语,“陛下,陛下有没有想过,那个海盗整天监禁在牢里,从何得知皇后是谁?宫外的人只知道我是祥符人,是太康伯张国纪的女儿,闺名容貌都不晓得。父亲当年捡到我,是在山间小路上,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的是。假使真有人丢了孩子,转头走了,如何能在十几年后得知是谁捡去呢?”
天启单纯的眼睛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似叹息又似安慰:“皇后,你真可怜。”说着,眼圈竟红了,不过一眨眼,他两眼已经湿润了。
张嫣惊呆,忙唤道:“陛下”
天启不好意思,垂下头,把脸别过去,也不好举袖子擦,一个人眨巴着红红的眼睛止泪。
他是个爱哭鬼,张嫣听说过的,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敢,柔声安慰他:“陛下难过什么,那个时候我也不记事,有什么好可怜的?”
天启咬着嘴唇,双目迷蒙,想着当年的场景,口中喃喃道,“那么冷的天,万一冻死了呢?要是雪下得大的话,不就把你埋里面了,谁都看不见,那不得活活冻死?要是国丈一时心硬,不把你抱回去,你不就没了?”
越说越难受,那眼泪就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酌中志》上记载:天启元年夏,大婚礼成后,客氏惮后贤明,遂于宫中捏言,后非张国纪之女,云是重犯孙二之女也。
到底是不是,没有人给个明确的说法。
翻阅了许多资料,我觉得张嫣应该不是张国纪的女儿,不然天启不会说:只要本身好,管她亲生还是抱养。
纪晓岚在《懿安皇后外传》中也说她是张国纪抱养的,纪晓岚离他们那个时代较近,听说见闻什么的应该比较详实可靠,况且他在这本书里快把张嫣夸成一个圣女了,如果张嫣的身世没有问题,他根本也不会提。
准备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