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这吧。”天启敲敲桌子。
王体乾舔舔嘴唇,小心翼翼把印放上去,看着它稳稳坐好,才一步一步退回去。
“卢受走了,谁来接替他呢?”天启苦恼皱眉,喃喃自语。
张嫣心道,这宫里最有资格的,恐怕也就是王安了吧,如果他得了此印,想收拾魏忠贤,以后机会多的是。
“王体乾。”天启手摸着玉印,低低开口。
“奴婢在!”王体乾刷地抬头,那巴巴的眼神,尽管已尽力掩饰,可是看起来,实在像等着主人赏他根骨头。
“你觉得,谁来接替比较合适?”天启温和地笑。
王体乾垂下眼睛,尴尬笑道:“奴婢,奴婢怎敢置喙?”
“你说。”天启声音平平,“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
“奴婢觉得,还是王公公比较合适。”
“哪个王公公?”
张嫣抬眼看天启,他一脸茫然。
王体乾愣了愣,道:“王安啊。”
“哦,你说他啊。”天启笑了笑,“你怎么会想到他,他年纪太大了呀,进宫入宫都得让人搀着,朕看着实不忍心。朕觉得,还是你比较合适。”
“奴婢不敢当!”王体乾扑通跪下。
“或者,忠贤也行。”天启说着,四处望了望,“忠贤呢,怎么不见人?”
王体乾爬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在值房里,奴婢去叫他。”
“不用了,”天启摆摆手,“他没有你稳重,用他不如用你。”
“奴婢当不起啊,”王体乾面色诚恳,声音谦逊,“论资格,论能力,奴婢哪一点能跟王公公比?以前卢受在时,有很多事也都是找王安商量,内廷二十四衙门里的人都对他心悦诚服,让他来当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众望所归。望陛下明鉴。”
张嫣记得吴敏仪曾经说过,王安一直称王体乾为“道义之友”,即便是道义之友,夸人也当适可而止,现在把王安捧得那么高,就不怕引起皇帝猜忌吗?
“如此说来,朕不把这方印给他,都有点说不过去了。”天启默了一会儿,笑道,“也罢,你去替朕拟旨,加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毒辣炙烤着大地,王体乾一路走回司礼监,身心憋闷。司礼监院子里,吵人心烦的蝉鸣不停歇地从柳荫处传出,值班的小内侍在偏殿打瞌睡,悬挂“声闻于天”的正殿里,客氏和魏忠贤正对而坐,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王体乾心里晓得,能在这里说的,多半不是什么机密事,即便如此,他仍清咳两声,放慢了脚步。
两人住了嘴。客氏闲闲瞟了他一眼,低头喝茶。王体乾忙上前给她行礼,如同子侄一般。魏忠贤起身笑道:“刚从乾清宫里来?陛下把印给了谁?”
“王太监安。”王体乾眉头愁拢,同情地望着他,“忠贤哪,我真替你担忧。为这,我还顶了陛下几句,陛下一意孤行,非要任命他,没法呀没法。”
客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当真?”
王体乾摊开纸,拿起笔,“我这就要写诏书了。”
魏忠贤“哎”了一声,讶然道:“难道陛下不是打算给你?”
“我算哪根葱?”王体乾瞪大眼睛,“我看陛下还打算给你哩。不是念在王安护卫先帝多年,皇爷怎会给他这个面子?忠贤,你想想,没有王安,这内廷中还有谁比得上你?”
魏忠贤猛然睁大双眼,眼中暴出光芒,瞬间,又归于湮灭。他贪婪,也豪放,上天若给机会,他绝不放手,不给机会,他也不去想。况且对于王安,他心中始终存有感激。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陛下已经给他,”他笑着摊手,“我们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