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见了申辩,觉得情有可原。待到秋收以后,兄弟又严词催促本夫道:
昔日农功紧急,今日农功已华。罚尔一夜三回,以补从前之缺。
兄弟这般批示以后,以为对于该fù总算竭力帮忙仁至义尽的了。谁料过了几天,该fù又
递呈词道:
蒙判一夜三回,小fù实为感激。倘再赏加两次,万代公侯不绝。
兄弟看了状词,又好笑又好气,该fù忒煞贪心了,便即批示道:
尔夫一夜三回,已觉筋疲力竭。若要再加两次,须请代庖效力。
今天听得诸位仁兄说起什么代庖代庖,兄弟便想起这桩笑话了。不过讲完了笑话,要向
诸位仁兄告一个罪,同是代庖,彼所代者生育之庖也;此所代者教育之庖也。名同而实异,
兄弟把来并在一起,罪过罪过。”众秀才听了这笑话,又是哄堂大笑。忽的有人指着外面道:
“这不是周解元么?同来的一个胡子是谁?怕是祝枝山罢。”于是笑声顿止,大家要有一种
示威举动。趁着祝枝山在甬道上走,没有踏在庭阶的当儿,众秀才便七张八嘴起来:“……
何物骚胡子,敢在人家门前放屁……”“在人家门前放其黄犬之屁者,祝阿胡子也……“祝
枝山乎,汝其大放厥屁者乎……”
众秀才连呼“放屁放屁。”以为先声夺人,好教祝枝山闻而失色。谁料祝枝山面不变色,
若无所事,停着脚步向周文宾说道:“老二,我们走错了路也?”文宾道:“这里明明就是
明lún堂,并没有走错啊!枝山道:“为什么这里的明lún堂和苏州的明lún堂大不相同?苏州的
明lún堂一片承平雅颂之声,这里的明lún堂一片大放厥屁之声。”明lún堂上的众秀才吐了吐舌
尖,只几句话便见得祝枝山的厉害。当下不敢罗唣,只有呆看他上堂。徐子建是个老jiān巨猾,
抱定着先礼后兵的宗旨假扮做和颜悦色的摸样下阶相迎。枝山道:“且待堂上的屁放完了,
登堂相见未为迟也。”子建笑道:“祝先生取笑了。快请登堂,我们三学同人恭候已久了。”
于是祝、周、徐三人同上庭阶。枝山道:“踏上明lún堂,礼教为先。《诗经》上说的,‘相
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列位仁兄,祝允明有礼了。”说时,举着双手,
在众秀才面前团团一拱。众秀才只得纷纷回礼,一声声的“祝先生请了。”祝解元请了。
“祝孝廉请了……”只为祝技山背了四句《相鼠》之诗,众秀才便不好有什么无理行为。他
们原定的计划,一俟祝枝山上了明lún堂,便要把他围在垓心,不是指指搠搠,定是拉拉扯扯,
遇着有相当的机会,打他几下冷拳也是好的。现在为了这四句“相鼠”之诗,便禁住了他们
的无礼行为,大家坐定以后,徐子建首先开口道:“久仰枝山先生是江南解元,吴中才子。
得蒙光临沆郡,荣幸非常。除夕枉驾敝巷,有失迎迓。承赐门联,生辉蓬荜,但是……”以
下的说话还没有出口,枝山已抢着说道:“子建兄谬赞了。素仰子建兄的大名,如雷贯耳,
屡yù登堂拜谒,只为素昧乎生,未敢造次。除夕道经贵府,适见无字对联,一时技痒,便写
了两副善颂善祷的对联,好教子建兄新年纳福,献岁呈祥。”子建冷冷的说道:“承蒙承蒙,
这般善颂善祷,古今罕有。兄弟和枝山先生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不该写这咒诅之词,教兄
弟大触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