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文宾兀自不舍得放手,却在杯子的沿边舔了一周,方才授给素琴,兀自咂嘴咂舌,似
乎津津尚有余味。素琴吃吃的好笑道:“许大姑娘,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区区半杯参汤,
值得这般咂嘴咂舌”。文宾笑道:“小姐喝剩的东西,休说参汤,但是半杯开水也有异样的
滋味。素琴姐姐,可惜这杯子吞不下,要是也可吞入腹中不会划碎肚肠,奴家早把来吞下了。
只为杯子上面留着小姐的口津。”这几句话引得小姐、丫环都笑了。素琴道:“许大姑娘,
你亏得是个女子,倘使你是个男子……”说到这里便停了。文宾道:“是个男子便怎样?”
素琴先向小姐打了一个招呼道:“小姐原谅,恕丫头胡说。”又向文宾说道:“倘使你是个
男子,和小姐做一对儿,管教你如胶如漆,形影不离。”秀英假作娇嗔道:“痴丫头不说好
话!”文宾笑道:“幸而奴家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子,小姐的百尺楼怎容凡夫轻上?”秀英
道:“不是愚妹轻量天下之士,似梦旦姊姊这般的才学,非但钗裙队里罕闻,也是衣冠中间
少有。假使梦旦姊姊易了男装去应试,不让女状元黄崇虾专美于前;易了男装去从军,又是
一个文武全才的花木兰。愚妹又有一个上联在此,叫做:
黄崇虾,花木兰,本非男子。”
文宾暗暗好笑道:“秀英秀英,你怎么算了隔壁帐?我是男扮女装的人啊,你却把女扮
男装的古人相比,真叫做yīn差阳错了。待我语里藏机,给他一些因头”。便道:“小姐,奴
家对就了,鲁yīn公名曰息姑,名似女子,实则不是女子。和孟子所说的晋人有冯fù一般,奴
家对的叫做:
鲁息姑,晋冯fù,不是女儿。”
秀英不知他语里藏机,又是赞不绝口,当下愈谈愈起劲了。便道:“梦旦姊姊,你的对
仗敬捷,愚妹已领教过了。愚妹还要请教姊姊的诗才。”文宾听说要和他谈诗,当然是很高
兴的。但是“诗清只为饮茶多”。他上了怡云楼饮过了一杯香茗,进了兰闺又喝过了半杯参
汤,他竟诗思泉涌了。他自从在紫藤书屋的大井角落尿桶脚边诗声琅琅的题过一首长歌,直
到这时,约莫有一两个时辰了,一时内急,不禁身子颤动起来。秀英奇怪道:“梦旦姊姊做
什么?人家吟诗只耸着吟肩,你却颤动着吟躯。”素琴在旁瞧见这位西贝大姑娘脸都涨得红
了,便道:“许大姑娘,你不是要吟这首诗,敢是要吟那首诗罢。”文宾点头道:“多谢姐
姐引导我去行个方便。”素琴道:“许大姑娘这里来。”
原来素琴的卧室便在小姐的外房后面,当下引着文宾走入里面。虽是个丫环卧室,却布
置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曲尺式的排着的两张小床,侧边的一张床,蚊帐下垂,床前放着
一双绣鞋,不待文宾动问,素琴已告诉他道:“这是我们的锦瑟妹子,他不耐迟眠,早已睡
熟了多时。”又转到折叠屏风后面,那边便放着一个朱漆便桶,笑说道:“许大姑娘,你在
这里吟诗罢。吟了这一首诗,再到外面去吟那一首诗。”文宾道:“姐姐请到外面去罢。”
素琴笑道:“这有什么妨碍呢?大家都是女人家。”文宾道:“姐姐原谅,奴家的习惯,当
着生人,便是内急也不会……”说到这里,身子益发颤动了。素琴便退到屏风外面,猛听得
蓬的一声,马桶盖在地板上碰得怪响。在这分上,便显出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