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过当他是个纨挎习气罢了,后来他拿出诗稿给我看,内中有‘写怀’的一首,收两句是:“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你各位想:还是人说的话么?我看了不耐烦,便走了。后来听说,他还钻营求人保荐他呢。”金奎道:“骚鞑子做了皇帝,除非是阵上投降的,他哪里还用我们中国人?姓赵的这个,不过妄想罢了。”枋得道:“这可不然。那鞑子也在那里伪做礼贤下士,在那里欺人,要沽名钓誉呢!前一向,留忠斋还写信来劝我到燕京去,说他已经极力保荐我了。我已经写信回绝了他。因为他是我座主,不便说甚么太激烈的话,然而我措词委婉之中,带着许多讥诮,也够他受的了。”金奎道:“那厮在衢州献城时,恼得我不曾杀了他,不料他倒是老先生的座主!”张毅甫道:“他只管学人家礼贤下士。据我看来,他所礼的必不贤,所下的必非士。如果真是个贤土,断不受他礼下的。”枋得道:“他非但要在朝的几个大臣保荐,并且行文各路郡县,一律搜求呢!表面上看去,好像他是孜孜求治,谁知他专为那一班贪官污吏,开一条发财门路,不过使他们开一番骗局,赚几锭银钞罢了。”岳忠道:“这却不可解。”枋得道:“他们得了这个文书,便去搜求遗逸,有不愿就征的,他便任情勒索,岂不是发财了么?”狄琪道:“闲话少说。老先生赐教的一番办法,我方才想过,极应该如此。并且要赶早办起来,等他们起兵来时,便不及了。”枋得道:“正是。你们便好分头去查看地势,我此刻便要告辞,回家乡去省视老母;并要带小儿定之同去。”众人听说,知道他不可强留,便一齐起身,送下岭来。定之也取了行李同行。这里众人便商量建造庙宇,在山坡深处,盖造房屋,居住老少,以为避世之地。喜得仙霞岭后,先已开垦过了,阡陌半边,早已成了个村落,添造无多,便够分拨。
张毅甫耽搁了两天,便留下唐珏,只和胡仇两个,扶了灵柩,取道广信,望吉州去了。一路上晓行夜宿,在路上度了残年,又遇着几场春雪,在路上耽搁得日子不少,直至二月初旬,方才得到。
这一天到得吉州地方,二人便先寻了一所庙宇,暂时安放灵柩,与庙中和尚说定了租金,拣定了殡房,便去迎请灵柩入庙,及至入到庙时,忽见一个人,素衣素冠的,也扶了一口棺材,在此停放。张毅甫不认得是谁,只当也是一个运柩回乡的人罢了。胡仇看那人时,不是别人,正是宗仁的第四兄弟宗智,当日在崖山水师之时,曾会过几面,因此认得。遂上前握手相见,问他从何处来。宗智道:“我一向跟随张将军在海上。崖山失败那一天,张将军见事机尽去,便自溺殉国。那时请多将士,都纷纷落水赴死。我想:倘一齐觅了,张将军之忠骸,岂不要葬了鱼腹?因此我虽然下水,却仗着生平熟诸水xìng,在水底等张将军气绝了,仍捞起到船上去,扯起风帆,任风吹去。
不两大,吹到了潮州地方,我便置备了衣衾棺椁葬了。又想起文丞相的太夫人,在惠州病故,经文丞相就在那边寄厝了。当日文丞相曾有信给张将军,说他日恢复江山,首先要奉太夫人遗骸归葬故土。我葬过了张将军之后,便想到惠州去,奉曾太夫人灵枢回来;然而苦于没有盘费,所以在潮、惠一带,变了姓名,扮做江猢卖艺之流,混了差不多两年,攒了百把两银子,才得把灵柩运到此地。”胡仇、毅甫一齐拍手道:“奇!奇!我等奉了文丞相灵柩,也是方才走到。为何巧值到如此?”宗智惊道:“文丞相几时归天的?我一点不得知。”胡仇便把天祥就义的事,述了一遍。宗智道:“这是我丞相忠孝之气,感动大地,所以才有这般巧遇;不然,甫北隔绝,道路险阻,虽约定日期,计程而进,只怕也要有点参差,哪有这般巧值呢!”这句话传扬开去。一时哄动了吉州百姓,扶老携幼,都来顶礼膜拜。从此之后,在柩前致祭的,往来不绝。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