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所谓的前生来世,但凡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亲身体验过的事情,他全部不承认。信长作为那个时代罕见的合理主义者的同时,却失去了人类本应具有的基本情感。
从信长军团此前的各次作战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绝不打没有把握之仗,如果没有十成胜算,他宁可撤退。就连逃跑时的速度,也充满艺术色彩,绝非其他诸侯大名所能比拟。
桶狭间之战绝妙的奇略纵横,美浓攻略中果敢的突击精神,还有新近从金崎城的迅速大撤军,织田军团刚柔并济,拥有绝对的两面xìng。
对所谓大将名声、武士道精神之类,信长一律嗤之以鼻。在他眼中,现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生存规则只有弱ròu强食被人吃掉或吃掉别人,仅此而已。所谓名誉、武士道之类,只会为他的大业添置障碍,丝毫没有一点帮助。yù和信长一决高下者,必须完全改变此前的人生观、价值观。
偏离了目标
信长是出世的枭雄,那个时代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长政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他根本不会是信长的对手。长政受武士道熏陶,爱惜名誉,恪守战场规则,厌恶一切卑鄙手段。但他没有想过:战场原本没有规则,人类原本不应该有战争。
喜右卫门之所以劝说长政暗杀信长,是因为他看透了信长的本质信长不是人,他是从异界降临人间的恐怖妖怪。
而善住房却是喜右卫门为本次“妖怪”刺杀物色的最佳秘密武器。
元龟元年(1570年)五月十九日,果如喜右卫门预测那样:信长只带三百精骑飞驰千草山下,准备绕道伊势返回岐阜。
时值盛夏,千草山内绿林浓密,枝叶茂盛。对狙击者来说,正是绝佳的隐身场所。但从远距离shè击的角度看,繁浓的枝叶却又是绝大的障碍。
为确保暗杀成功,善住房不惜冒生命危险潜伏于山道附近。他心下早已盘算好了:千草山内道路细窄,织田军护卫只能排成长列次第通过,如此一来警卫必然大不如先前严密。再者说,信长此刻归心似箭,况且向来自负的他,决不会料到有人会埋伏在山中准备暗杀自己。
素有“神铳手”之称的善住房,自信一发必中目标。
善住房已潜伏了一个昼夜。他身上带着干粮和鱼片,竹筒中也储蓄了足够的清水。善住房相信信长一定会从这里通过,远藤喜右卫门大人向来深谋远虑、神机妙算,决不会允许如此重大的事情有万一的疏漏发生。
然而埋伏在山内的善住房还是遇到了意外的“敌人”野蚊子。忍者出身的他虽然早已想过这一点,但却没有料到数量竟会是如此之多。为避免被敌人察觉,善住房不敢燃香驱蚊。他将蚊香捻碎和水涂抹在身上,想借此赶走野蚊子。但这招似乎并不管用,成群的野蚊子仍阵阵向他袭来。善住房无奈之下,只得用衣服紧紧裹住身体。这样一来倒是省了许多烦恼,但仅露在外面的头部却遭了殃。善住房的脸孔被叮得面目全非,甚至严重到影响瞄准的程度。
善住房还在等待。他紧握双拳,咬牙耐住蚊叮;为防止打草惊蛇,他不敢站起小便,尿液只能躺着排出,善住房全身都被浸透了。
对于行前已做好准备,和信长同归于尽的善住房来说,这些算不得什么。他趴在原地不动,屏息凝视,等待信长到来。
天已黎明,在这条连本地人都不常通过的山道中,找不到丝毫旅人的气息。
第二天的太阳出来了,善住房仍在苦苦守候。直到太阳即将落山,除了偶尔有几只小动物从他身边蹿过外,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竹筒里的水眼看就要喝光,信长一行依然不见踪影。
太阳落山了,黑暗再一次降临山中。正在这时,善住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