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已经尽数躬身行礼,齐声唤着“太子殿下”,姜桑梓也跟着人行礼,把脸垂得极低。霍翎一边往里走,一边望她,却始终看不到她的脸,只瞧见她衣襟里一小截泛红的颈。
嗬!居然会不好意思?
霍翎咳了两声掩盖去自己的笑。若说从前他只信了她们三成,那今日他见到的这个张牙舞爪的
“江善芷”则叫他信到了五成。
真正的江善芷则跟在他身侧,满眼仰慕的星星都快被她的长睫毛抖到地上,在路过姜桑梓时悄悄地把手伸到她眼前比了个大拇指。姜桑梓仍旧没抬头,和这满院未出阁的姑娘一样,拘谨地退到边上。
卖石的人听到太子名头就吓得瘫软在石头上,跟在霍翎身后的随扈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揪着这人的后领将他提起,再往出口处一掼,只先令此人把搬运的小厮叫来,将那石头搬出江府,再另行报官。
“外祖母不必多礼。翎儿今日微服出访,可不是什么太子,只是外祖母的好孙儿。”霍翎两步上前,搀起正欲拜倒的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话虽如此,可殿下毕竟太子之尊,老身如何敢造次。”
“外祖母见外了。”霍翎微微笑起,挨在江老太太身边,敛了往常的气势,像个爱笑的少年。
姜桑梓偷眼望去,忽觉今日这人特别好看,不巧霍翎目光望来,与她撞个对着,微笑的弧度又大了些许,笑得极为暖人,叫她想起大婚那天烛火下的男人。心“咚咚”跳起,她忙装作无事将目光挪到他处。本来进了江家几天,她已渐渐淡忘他的模样,今日一见却陡然发现自己哪里有忘过,分明都清楚印在脑袋里。
“殿下来之前怎也不遣人来打声招呼,好叫府里准备一二,没得像今日这般失了体统,一大家子人呼啦啦聚在这里,倒让殿下见笑了。”江老太太亲亲热热地携他的手道。
“既是微服出访,就是不想要这些虚礼。外祖母这里好热闹,倒是有趣得很。”霍翎温言道。
“殿下,母亲,外头风冷,我们进屋里说话吧。”江作□□霍翎伸手一请,“殿下,太子妃,里面请。”
他亲自在前面迎人进屋,陆氏也跟着进屋。
不相干的人就都被拦在了屋外,姜桑梓总算自在了不少。皆因霍翎一举一动总透着天家的优雅,叫她觉得自己今天举止粗俗c满嘴市侩,一比就被比了下去,她心里不痛快。
老太太屋外的厚实帘子放下,里面就什么都瞧不见,霍翎的随扈一左一右杵在门口门神似的站着,众人更是难以接近,便都渐渐散了。姜桑梓有满肚子的话想问霍翎和江善芷,如今却找不到半点机会,在门口徘徊了半晌才咬咬牙离开。
姜桑梓离也没离多远,就在江老太太院外的爱晚园里闲逛,想看看还有没机会和霍翎说些话。可在园子里灌了一肚子冷风,她也没见人从院子里出来,倒是她的手脚都被冻得冰冷。
她受不了这风,便碎步跑到爱晚园的角落里猫着。
“江江姐姐。”
正搓着双手跺着脚,她忽听到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有个人正在拐角的月门底下,局促地望着她。这人模样清秀,穿了身半旧的蓝色书生袍,戴着头巾,颀瘦的身板裹得并不严实,在风里尤显单薄。姜桑梓记得这张脸,刚才围在太湖石旁边的那群江家子侄里,他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只有他不曾附和江和政夸赞那假石,反倒被人取笑乡下人,故她对此人有印象。
但有印象却不代表她认得他。江家人口众多,她就记了江家重要的几房人,旁的便不太上心了,眼前这人衣着朴素,可不像是江家这几房的人。
“鸿宇公子。”江善芷的丫头双瑶上前一步,站在了两人之间朝他行礼,也算是将二人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