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乌明岛,碧海蓝天。
海浪涌上沙滩,激起雪白的浪花。浪潮退去之后,沙滩上多出了繁星般的贝壳,异彩纷呈,形状各异。
女孩子光脚走在沙滩上,左腕挂着一个塑料小桶,小指勾着一双沙滩鞋。她低着头,走走停停,不时蹲下来,捡起某个半掩在砂砾里的贝壳,端详一阵,露出满意或不满意的神色,然后将战利品放进塑料小桶里或是直接抛回海中。
池上找过来的时候,那个小桶的底部才刚刚装满,女孩子正准备往更远处探索,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前的俊秀青年。她笑起来,指了指小桶,意思是问他要不要一起。
海风吹起她的齐肩短发,又涌向池上,他能从咸腥的海风里分辨出那一丝属于她本人的气味,是藕花的香,如六月煦暖的日光,掠过他鼻端。
他走过来,将她有些凌乱的发拂到耳后,然后告诉她,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差不多该回屋休息。
她显然有些遗憾,不过还是乖巧地依从了他的话,将双手伸进海浪里涮干净,接着是沾了砂砾的双脚接着出了点小麻烦,每当她将一只脚冲刷干净,正准备清理另一只,海浪就会很及时地涌过来,把她刚洗好的脚丫再次弄得一团糟。
这么反复几次,她站在原地,拎着沙滩鞋,面露难色。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为难了。池上在心里略略算了算,大概有二十多次?自从她被允许独自前往海滩,每回他来这里找她,她都会为同一件事发愁。起初他告诉她不用在意这种细节,简单洗洗,穿上沙滩鞋回去就可以了,后来他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他抱起她,在她有些惊异的时候,捉过她的两只脚,在海浪里随意冲了冲,然后抱着她往海滩的反方向走。
女孩子的诧异只在一瞬,随即朝他笑了一笑,瞳仁里仿佛蕴了海水的光泽,看起来楚楚可怜。柔顺地扬起手,环住他的脖颈,她将侧脸贴上他的胸膛。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个非常温情的反应,但池上却感到了一缕怅然。
一年前,唐千鹤从这个身体里醒来,眼睛由初睁时的失神变为茫然的清明,转头看了他一眼,喃喃了一声“池上”,便又陷入昏睡。那时他震惊于“人偶”竟然真的变成了“活人”,思绪混乱,也没多想,抱着她悄悄离开了白藤区,连夜赶回乌明岛,一番人仰马翻的体检之后,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似乎是因为感应到了“本体”濒临死亡,唐千鹤的意识自动逃进了附近最接近本体的容器——也就是唐千鹤的人偶中,人偶护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但更多的便无能为力了。
那时唐千鹤一天要睡二十个小时,在清醒的间隙中也不理人,除了最开始她说了一句“池上”,那之后她对对于任何人的任何问话,都没有半点反应,目光落在虚空里,表情空白。她谁都不认得,也不在意了。
睁开眼就发呆,时间到了倒头就睡,这种令人担忧又无奈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今年四月,池上结束了一项颇为棘手的任务,回到乌明岛,先照例到双亲面前露了个脸,然后去了她的房间。
推开门,他看到她坐在暮春的日光里,双手握着一个相框,听到声响,她偏过头来,眼睛黑白分明,视线落在他身上,凝视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相框,再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他,说了第一句话——
“‘臭大哥’?”
“”
后来池上才知道,在他外出的时候,池小楼经常跑到屋里找唐千鹤玩,有时塞给她小点心,有时给她念童话,更多的时候,池小楼把她当理发师的树洞,各种吐槽结果,在池上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懵懵懂懂的唐千鹤就这样接受了相当不妙的启蒙
从人偶身体里醒来的唐千鹤好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