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三百零一年三月,高祖殁,太子即位,号贤宗。同年七月许,贤宗帝身患恶疾,于八月甍于硕和行宫,时年三十四。
其后三月间,高祖二子皓朝c三子皓阳先后遇刺身亡,四皇子皓冉于时休妻,迎娶两朝丞相南应天之女为妃,得当朝第一世家南氏拥戴,力排众议,于腊月初请天旨祭太祖,登基即位,尊号万延宗,改年号嘉文。
短短九月间,万家天下,先后二次更年号。江山易主,不过转眼之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南氏,嗜奢侈,又好妒,积与上忤,恃宠而骄,跋扈骄纵,横行霸道,三年无子,罪犯七出,尊我朝太祖遗训,故废之——钦此。”
宦臣高亢尖细的嗓音空空地回响在偌大的宫闱中,殿中的女子一身墨绿华服,双膝跪在冰凉的地上,微微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皇后娘娘,”宦臣的脸上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一声“皇后”亦是喊得实打实的讥诮,他一扬手中的拂子,随后又将手中捧着的明黄绫锦递将给她,道,“难得皇上宅心仁厚,你接旨谢恩吧。”
闻言,女子却并未伸手接旨,而是沉默了半晌,顷刻后,却又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角微扬,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接旨也便算了,还要本宫谢恩?”她抬起右手,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鎏金嵌玉的护甲,一双桃花杏眼微挑,眉间一朵盛放的红莲妖冶无双,她望向那宦臣,“不应该啊,江路德,你跟着你家那位愈发剔透的皇帝主子,却怎地愈变愈蠢了?”
“你”
她面上一派地不屑,只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子,回身一把拉开了身后沉重的宫门,几道阳光倾泻而入,映在那张艳丽绝伦的容颜上。
唇角携着丝坦然无谓的笑,她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出了宫门。
凤仪宫?她冷笑着抬起右手,举过头顶,一把扯下了绾发的凤冠,随手扔了出去,一头如瀑青丝便披散而下。
“你c你!南泱!咱家奉劝你莫要太嚣张!”江路德在她身后扯着尖细的嗓门儿嚎道,“皇上今儿早上便已下了旨,将你一家二百余口流放荒城,你还当自己是丞相之女当朝国母么!”
“随他的便吧。”她淡淡地回眸,睨了睨身后的那人,几缕青丝在秋风中飞舞,莞尔道,
“江公公,你的主子想今日,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如愿,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南泱!你自封后以来便勾结御医院毒害皇上,垂帘执政,独揽朝权,加害皇嗣,论罪当诛九族!皇上宅心仁厚,留你性命,你竟还口出狂言!”
“不然呢?”她的声音极轻,道,“他这般作为,莫不是,还要本宫对他感恩戴德?”
“你!”
“宅心仁厚”
她低声地呢喃了一句,不禁又是一声冷哼,复又回过身,迎着微凉的风,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凤仪宫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万皓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嘉文三年十月,南后被废,丞相革职,也正是在南家举家流放的当晚,南府走水,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至此,在大万王朝风光了百年的南氏家族,顷刻间化为残瓦废墟。
北国境内的陌阳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夜幕微垂,星月高悬。
夜色之中,一抹微微佝偻的人影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一双玄色的短靴缓缓跟在那人影后头,踏过铺地的白雪,朝着皇宫的西方走了过去。
来人一袭玄色的衣衫,罩着玄色斗篷,掩去大半容颜,一双露出的唇生得极薄,微微开合,便发出了一道清冷微寒的声线,“去月陨冷宫。”
前方引路的人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