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奔涌的街道,母亲已站在商场前的喷泉广场上向我们挥手。她今天和同事调好了班,所以可以早早出来。母亲的个头娇小玲珑,皮肤保养得相当细腻,虽然经历了那一场磨难,她依旧还是个漂亮的女人。看到她的同时,我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顾紫依的影子,紫依有多大的年龄呢?她的容貌虽然如此年青,但想必大我总有十几岁吧?对这个念头,我有些羞愧,我有什么理由,时时拿她和自己联系起来呢?我们之间,若不是那层简单的雇佣关系,走在街上,就算对面撞过,不过也就是陌生人而已。
等逛完商场给母亲买好礼物,回到租住屋,时间已不早了。小姨赵茹带着小表弟贺环宇也来了,提着一大袋零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些母亲爱吃的零嘴,不知她去哪里收罗了来,也不枉母亲这些年对她的顾惜。母亲家有四姊妹,母亲排行老大,赵茹最小,是外婆的老来子,竟小母亲十多岁,从小被外婆宠坏了,性格自私而放任,有时跟我也还说得来。只是她天生一个人精,处处自以为是,不管别人聊任何的话题,她都能接过来,天花乱坠地侃到别人哑然。其实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因贪恋大都市的繁华,她偷偷跑到这个城市来投奔母亲,却又不听母亲管束,四处胡混,最后竟自作主张,和一个做小工程的包工头胡乱结了婚。小姨父贺伟一开始本来对她挺好,可她竟染起赌瘾,成天混迹于各个赌场,只在生了孩子后安份了两年,不等环宇上幼儿园,又旧病复发,甚至赌得更变本加厉,小姨父自身也是个胡混日子的人,当然也就懒得管她,同时连家和孩子也不再管了。听说他在外面另养了个情人,把挣的钱全贴在了那里,这也是赵茹咎由自取的结果。靠不到丈夫,赵茹每回输了钱便会来找母亲哭诉,当然会找些合理的借口,无非是想从母亲那得到一些钱,在她嘴里,可怜的环宇不知生过了多少次的病。母亲心里也并非不清楚,只是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让环宇也跟她饿肚子。
有一次,赵茹把祸闯大了,输疯了的她为了翻本,竟然去找放水的地下钱庄借下不小的一笔水钱,结果可想而知,钱庄的人四处追她还债,找不到她,竟堵到我家里来了。母亲又气又怕,最后钱是给她还上了,只是警告赵茹,她再这样下去,便跟她断绝关系。赵茹算是收敛了起来,安心地守着母亲给她开的一家卖童装的小店铺过日子,直到后来我家出事,她倒是经常过来陪母亲,凭着她的巧嘴贫舌,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也算给了母亲不少的安慰。
我从菜市买了菜回来,屋里的气氛被赵茹搞得风生水起,杨老太太也被她逗得气都喘不过来,电视的戏曲频道里正吵闹地放着欢腾的京戏,环宇从角落里奔过来翻找我给他买的五香兔头,此刻的这个家,每一个人,都是那样开心,都在这个逼仄的‘家’里,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满足。
老太太需要打的针药,我让李媛提前给配好了。吃过晚饭,天已黑尽,老太太睡前的一针还没有打,医疗点却是已关门了。我跟李媛约好让她晚上还得过来,所以,尽管杨老太太非常不太乐意走,我还是急着想带她回去。环宇早在我母亲的怀里盹着了,母亲便留她们母子住下,我那床虽有点窄,但凑合一晚还是没有问题。
母亲送我们下楼,我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重重心事。我便直接问她,她有些焦躁地道:“你刘叔这几天一直来家找你呢,幸好你不在。”我明白刘叔来我家,不过是想讨债。父亲走时留下的那些债,我用卖掉我家最后一处房产去还掉了大部份,现在还差着刘叔一些,可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笔巨大的债务了。我和母亲赚的工资,一大半也是用来还这笔债的,只是刘叔追得太急,我们那点钱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可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母亲身体一直没痊愈,加之那段时间抑郁的疾患,我当心着尽量不给她压力,于是安慰地抱抱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