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宓刚放寒假便迫不急待地约我见面,她对我仍不放心。现在我家已从高档的紫荆花园搬到二环外的一个旧厂区,到约定见面的京里得换两站公交。在过去的一年,这个城市在我的眼里曾是那样黯淡凄凉,染满尘埃而了无生气。因为正是这短短的一年,我经历了家道中落,父亲去世,自己从大学掇学的许多变故。现在的我,不但要肩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还要承担起因父亲生意失败欠下的债务。我骤然从一个熟梦中的小公主一夜之间沦为可怜的灰姑娘,整个的世界在我眼里从此变得灰暗迷朦起来。
最后一站路,我跳上双层公交,坐上顶层的头一排。这个城市的黄昏正慢慢来临,金黄色的夕阳染尽天地的每一个角落,淡金色林立的大厦,淡金色郁郁葱葱的黄果树,淡金色缤纷凋落的银杏树以及橱窗里淡金色冷漠的婚纱模特,那份懒洋洋的温暖也渗透进我的外套,让我的身体有了些松懈的暖意。我的心情明朗了起来,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小时候,我和肖宓骑着单车在这个城市的每一条经脉上游走,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去上各种各样的舞蹈绘画钢琴班,甚至一起翘课去各个小巷子找美味的小吃。看着这个城市一条条街道变得宽阔,看着那一片片低矮破旧却生意兴旺的让人亲切的瓦舍商铺被换成肃立伟岸的高楼大厦,我们随着这一切长大,这个城市,似乎依然还是我的。
到京里要穿过一条繁华的步行街,冰雪消融后,整个世界也变得干净透明。步行街挤满了各种富有特色的店铺,或卖饰品,或卖珠宝玉器,或卖品牌时装。来来往往穿行的人们悠闲而惬意出入其中,享受着平淡生活的乐趣。而我无意流连,单薄的绒衣让我不胜冬寒,使埋着头更加快了步子。
“哎呀——!”伴着一个女子的惊呼,糟了!我竟然撞到了别人的怀里,而且还把人家手里拎着的几个纸袋弄了一地,我慌乱地道着歉,手忙脚乱捡起纸袋,见纸袋沾上了水渍,我赶紧掏出纸巾擦拭,不安地递到面前这个杏目怒睁的浓妆女子手上,那女子却仍在嗔怪:“你这人,走路怎么也不带长着眼睛呀!这买的都是品牌货,弄坏了,你赔得起吗?”看她轻蔑不依饶的样子,我也有些生气,可是听着她连珠炮的讨伐,竟回不了一句嘴。
“行了,行了,思怡,人家一个孩子,都道歉了,你就不要为难别人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为我辩护,我把视线从那翘起的嘴唇移到说话人的脸上,一时呆住了,那是怎样一张柔润莹透的美丽脸庞,微蹙的眉下,眼神柔和地闪烁,她的嘴角突现一丝笑意,左脸颊上一道浅浅窝痕马上变成让人迷醉的深深酒窝,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傻里傻气地望着她失神。我的脸腾地红了个透,收回眼焦,才看清脸的女主人是一个三十出头颇有气质的女人。
“紫依姐,你看她--”,这个思怡有些气愤我的放肆,她哪里知道我在这几秒对视里的迷失。
“好啦!”她的紫依姐哄好她又来安慰我:“小姑娘,你没事吧?”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笑意变得更深,她爱护的目光让我一时羞怯,忙低声道着没事,窘迫地逃走。
一路小跑到京里,临近春节,这条巷子比平时热闹了许多,拥来挤去好多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各式各样的小工艺品一排排挂着任人挑选,总是出奇不意地有一两件让人欣喜的小玩意让人爱不释手。最让人感兴趣的当然还是那些泫然欲滴的美食,我和肖宓胃口正好相反,她喜欢一切酸辣的食物,而我只对甜甜的糯米糕情有独钟,芝麻和花生的粉末裹在粘软的糯米团上,甜甜醇香的味道在齿间回味无穷。
京里还是旧时的京里,曲折的巷间,做糖画的,捏泥人的,演皮影的都还在。可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朱彤了。
我躲开嘈杂的人群,走进这条街上的星巴克,昏昏的灯色下,依旧人满为患,我终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