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书大悟,对镜自截其发,改妆作比丘状。贵客逡巡避去。
亡何,程大笑而来,合掌径登上座。葛伏地膜拜。程学老僧宣口偈曰:“彼美人兮,人尽可夫。吾今度汝,超脱泥涂,踢翻桃叶渡,跳出其愁湖。从今撒手菩抛岸,火里莲华何处无?”葛受记讫,星夜唤舟回扬,舍身昙华上院。后乞韩幔亭写《妓堂皈佛图》,悬诸净室,以志不忘旧德云。
铎曰:“昔卞玉京作女道士,间有所主。因知莲xìng虽胎,荷丝难杀,亦儿女子故态也。乃片纸飞来,六根净削,是儿慧业,定属不凡。然非当头棒喝,则柔花弱絮,漂流何底!似此金粉如来,风流薮泽中当处处买丝绣之。”
奇女雪怨
线娘,夏邑士族女也。善词赋,兼工帖括。每构一艺,老师宿儒辄敛手曰:“女学士易钗而栉,怕不到玉堂金马。”年十七,父母相继逝,线娘块然独处。隔院为某生别业。庭中玉兰一本,斜倚东垣。线娘晓起,摘花其上,某望见之,长揖墙下。线娘颜yù避。某曰:“仆非宋玉,岂敢妄意登墙?只因独学五师,愿作王逸少,执贽簪花座下耳。”随出窗课一卷,嘱其点定。线娘携归内室,阅其文,才华秀瞻,间有一二小疵,碍于场屋者,直笔删去。明日,折花墙角,袖而还之。某人感佩。
久之,踪迹渐密。某作《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题文挑之。线娘作《媒妁之言》题文以答。某笑曰:“急脉而缓受之,全失命题之旨矣。”线娘曰:“恐率尔cāo觚,以后无收束处耳。”某觉其言可入,梯垣而过,急捉其臂曰:“仆日以师事卿,何不坐我绛帐?”线娘薄拒之,曰:“读书人最易昧心。一朝倍师,保不作逢蒙杀羿乎?”某乃指誓山河,矢盟日月。线娘遂同欢会。朝垣夕室,将及半载。线娘促其委禽。某口诺之,而迁延不报。后竟议婚他族。结之夕,线娘始悉,立墙下,望某一来诀别。而某营鸾凤新巢,不复记野合鸳鸯矣!线娘愤极,阖户自经。某闻之,悼叹而已。
后赴试乡闱,甫执卷构思,见线娘翩然而来。某惧其仇己,毂觫万状。而线娘殊无怒容,反为拂纸磨墨,嘱其尽心文字,并讲解题旨而去。是科领乡荐。继应礼部试,线娘复来。其拂纸磨墨,一如在乡闱时。卷中村不妥字句,代易之,是科又报捷。
殿试二甲,观政农部。线娘时来曰:“汝任京秩,得升斗禄,乌能充宦囊?盍谋作外任,二千石可立致也!”某颔之。
不二年,外擢郡守。某本一介寒骨,骤得专城五马,剥小民,私肥囊橐。
亡何,受盗金纵法。事败上闻,论弃市。前一夕,恍惚见线娘绣巾环领,披发而来,曰:“数年冤愤,而今始得伸也。吾所以佐汝功名者,因书生埋头窗下,何处得罹大曲?必使汝置身仕途,乃得明正国法,业镜高悬,折证正不远也。”欢笑而去。
铎曰:“一事负心,十年。岂知芙蓉镜下,亦有时为扫眉人报仇地哉?乃知除名桂籍,尚属薄幸儿宽罚耳!”
达士报恩
平原御史刘公,少孤寒,设帐东村关圣庙。岁暮散馆,入城探姊氏。姊以一雏尾相赠。归而宰之,将为度岁计。适弟子家失一鸡,窃议其师,渐至作隐语。疑而询之,黠者掩口笑,愚者具以实对。公大恚,召诸家父兄辈,市香烛,矢于关圣前曰:“如刘某作不肖,出庙门即颠其趾。”矢毕而出,衣蹑于槛,颠而起,足翘如也。众大笑。公仰天而呼曰:“英雄困辱泥涂,不但为群小所悔,乃至不谅于正神,冤哉!”急贷家具,得五金,竟赴京都,佣书李兰台门下。暇辄发愤攻书,以大兴籍入泮,连战皆捷。不数年,官御史。
时天师入觐,以纸书状,乞查旧事。天师申文关圣庙。越数日覆到,云:“某年月日,某奉玉帝敕,召赴灵霄殿,议征蚩尤事,不在殿庭,庙后有一老獾,假托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