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草变了,彻彻底底,脱胎换骨地变了。
她变得再也不像岑西锦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却有着羞涩明亮眼神的小宫女了。
她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宫廷女官,一个名副其实的司制司掌制。
并且,岑西锦很相信,樱草往后在司制司里的地位,会越来越高。
觥筹交错间,岑西锦在众人的盛劝下饮了几杯,回司苑司的路上便有些恍惚了。
“红药,你来啦,我把座位都给你占好了呢……”
“锦妹妹,多日不见,你过得可好……”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却分明,是一个人。
回到司苑司的时候,院子里正出着皎洁的大月亮,在月光的笼罩下,似乎整片天地,都变得至纯,至净。
倒是衬得院子里的小人儿,个头愈发矮小起来。
岑西锦攥了攥拳头,决定以后都躲着樱草,哦不,是田掌制。
想到她,岑西锦又接连想起了桃花,也不知道桃花这小姑娘在关雎宫里是如何地挣扎磨砺呢,当然,也许人家觉得是甘之如饴呢。
有道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想过了樱草和桃花,便会很自然地联想到当日与她一个屋里走出来的王湘。
摸了摸藏在胳膊上的玉镯,岑西锦心中平添了一丝暖意,也不知湘丫头这会儿在干嘛呢。
湘丫头在干嘛?
湘丫头在被窝里哭呢。
湘丫头为什么哭呢?
湘丫头受委屈了。
月夜。东宫。
王湘的脑袋蒙在被窝里,她还用几块手帕子缠成团儿塞进了嘴,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免得让人听见了笑话。
太子殿下白日里放话说,往后再也不必她前去麟趾殿伺候了。
也就是说,她被赶出麟趾殿了。
虽然身份依旧是三等宫女,却已彻底离开了东宫的权力中心。
下午那会儿,王湘正在麟趾殿里替泡茶呢,一回头便看见大皇子来了。
这大皇子与太子虽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目前的关系还算和睦,两兄弟还经常在一块儿讨论诗书,称得上兄友弟恭了。
不过,据王湘亲临现场观测,什么讨论诗书,还有什么兄友弟恭,那都纯属扯淡。
一句话,大皇子根本就是来玩儿的。
他将手背在身后,走得那叫一个潇洒率性,嘴角带着些许和煦的笑意,而且好像还衔着一根儿狗尾巴草?!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扯来的。
那张一贯散发着阴郁寒气的讨厌的脸,在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那般邪魅狂狷又欠扁的笑意,直把王湘都给看呆了,手上紫砂壶里的水,就这样倒啊倒,直到热水漫过整张紫檀木的小几。
“姑娘,你的水……”大皇子笑着指了指王湘手上的紫砂壶。
“啊!”王湘惊叫一声,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以及,那壁咚壁咚的心跳。
大皇子付之一笑,毫不在意似的,从王湘身旁走过的时候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如同羽毛般轻轻擦过她的胳膊,堂而皇之地走到麟趾殿内殿,对太子慵懒一笑:“皇弟,为兄生得很可怕么?你那个小宫女,都吓呆啦。”
哪里是吓呆的,明明就是看迷了眼好吗!
这一年,王湘八岁。小小的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
若是让岑西锦这位心理辅导老师来点评的话,一个漂亮可爱的八岁小姑娘,对一个年方十一便身具邪魅总裁气质的小男孩有好感,这实在很符合逻辑——她总不会喜欢一个还没长大的六岁小团子吧!
只要她还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