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他来接我。
亮红色跑车就停在我家租房外的大门口,我用手指抹了口红,透过窗边的缝,望见他熟悉的高大身影一如既往地倚在车门处。
拿包,换鞋,开门,关门。
高跟鞋的声音踢踢踏踏地响在楼梯间空旷的斑驳墙体上,我似乎依旧能听见楼道中那过往甜蜜的呼唤,我也似乎依旧能感觉到这空气中犹如过往一切的美妙气息。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什么,变了。
他绅士地为我开了车门,宽厚的手掌一如既往地护送着我安全坐达副驾驶。
然后,车开了。
大早上的空气,清新而美好,马路两边那不断倒退着的绿树和红花,还是好多年前般的模样,欢快又无忧无虑。
我打开窗,耳边呼啸而过的是窗外边那与我擦肩而过的所有陌生,初秋的天,凉凉的风吹了进来,我打了个寒颤。
然后,原本飞驰着的车突然一个转盘,靠着路边停下。
我一个转眼,看见后视镜里他温润的脸靠了过来。
木木,你怎么了?
温润的语句,一如他温润的人格魅力,轻轻询问着他身边这个心不在焉的我。
不,我是心不在焉吗?
不是,我不是,我只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低下头,入眼的是他专门为我准备的小玩偶,正倒在我的脚下,可怜又孤独的模样。
视线转瞬模糊,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空气很静默,车里的气息却是突然转变陌生的玩味,而我还是开不了口。
他轻微转回了身,靠在椅背上,修长有力的十指紧握住方向盘。
余光里的一幕告诉我,他很紧张,他很纠结,他很矛盾,他很难过。
车锁吧嗒一声突然关上,我的身子跟着禁不住地一抖,慌张又无措地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说吧,木木,你想说什么。
他很平静,语气淡定又缓慢,只是那微微凌乱和那稍稍加重的气息,依旧泄露了他所有刻意隐藏起来的情绪。
周遭的环境似乎都蒙上了迷雾,车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魔禁了,我低着头,看着那可怜无助的玩偶,口红掩盖下的唇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句话来。
木木,说话。
他转过脸来了,此刻正看着我,我知道。
他的耐心一向有限,只是对着我,却是无限的纵容。
我捏着他的宠爱之心,任性却又不知所措。
说话?
是啊,说话,可我该怎么说呢?
心里捏着他过往对我一切的宠溺和纵容,手掌捏紧了自己衣角的边,口里苦涩地说不出句话来。
可是,有些话,无论你如何拖拉,不管你怎么拖延,终究还是要说,不是吗?
眨眼,又抬眼,我看着车窗玻璃外边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对面的十字路口,一对情侣正相拥着,静等候着红灯变绿,而那红灯就好似被施了魔法般,慢得让人呼吸困难。
他依旧英俊帅气,一如当年突撞入我年少眉眼时的美好模样。
他依旧温和隐忍,一如每次我无理取闹时无奈又疼爱的模样。
他依旧绅士儒雅,一如那无数无眠之夜让我辗转思念的模样。
可是,该说的话,该截的情,该断的念,依然还是要全部了结。
张了红唇,我大吸了口气,然后,转眼。
假睫毛的悠长弧度似乎挡住了我的大眼,我努力地,拼命地,眨了眼,可是眼睛却突然酸涩起来,我赶忙又转回眼。
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此时如若还是沉默,我且又能拖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