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到时王府里各处都已经上了灯,因今儿是个喜庆日子,廊下一溜儿风灯皆罩红绡纱,映着覆雪,发出晕致致的光。左右两排各二十四个宫婢执琉璃灯盏,金兽熏炉在前方开道,即便是刻意轻简了,皇后出行也依旧是常人不可及的烜烜赫赫的排场。
皇后穿着常服,一身红素罗对襟百子衣,配马面襕裙,戴金丝髻,发间饰物并不顶多,除了凤簪,便只在两鬓插了云纹掩鬓。她脸上挂着温温的笑意,坐下来,手腕子上拢着一串七宝佛珠,母珠是一颗犷艳的珊瑚,用来制成佛头塔,底下还坠着两尾小穗子。
谢琳琅早收拾齐整,给皇后见礼,皇后笑着叫免,拖着她的手臂扶她起来,道:“你还在月子里,不必在意这些个虚礼,如今什么也比不上你身子要紧。现下寒意又重,定要好生作养。”又命人扶谢琳琅坐好,打谅着她的神色含笑道:“瞧着你面色倒还好,只不过倒底折腾着了,今天这一整日想必也不能好好歇上一会儿,我原想着等过几日你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来,可实在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跟元儿。”
谢琳琅忙笑道:“我也总盼着四皇嫂来的,四皇嫂能来我实在高兴得很!”又命乳母将元儿从小床上抱过来,皇后伸手要接,倒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一跳。
尤其是乳母脸都白了,忙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小殿下年幼,尚不懂事,若冲撞了皇后娘娘可怎么好?”不说别的,小孩子屎尿来得快,若不小心撒了一泡到皇后身上,倒是不能责怪小殿下,说不准就得拿她作伐。
皇后见乳母这样说,便笑道:“我不大会抱小孩子,你来教教我。”
见乳母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踌躇模样,谢琳琅便将元儿抱过来,送到皇后怀里,笑道:“四皇嫂拖着他的小脑袋和小屁股,拢在怀里,就不怕他摔着了。他现在还不会翻身,其实也好抱得很。”
皇后当年十五岁成亲,如今六年过去,她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见到香香软软的元儿,简直爱不释手。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元儿倒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此时刚吃了奶,他小脸已经长开了,白白嫩嫩的闭眼呼呼酣睡。
说了会儿话,就又说起给元儿取名字的事来,皇后笑道:“圣上得知了六弟不肯用他择的名字,很是生了场闷气,那一整日都不怎么说话,问他什么他都用‘嗯’来答应着,闹得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到了夜里他才闷闷的叹了口气,说如今只有六弟敢跟他唱反调,也不怕人知道,让他丢了面子了。”
谢琳琅闻言也不由得抿嘴笑。
元儿像是知道有人在说他一般,睁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腿儿使劲蹬了两下,盯着皇后耳畔的红宝石小坠子,半晌,竟咧开嘴笑了。
皇后轻轻亲了亲他的小鼻子,又轻声笑道:“我瞧着元儿下颌像你,其余的倒全像了六弟去!若是脾气也像,将来可是个不好哄的。圣上都常说,六弟小时候简直就是个霸王性子,小脸一沉,像模像样。”
谢琳琅不只一次听人说起萧慕小时候的臭脾气了,便笑道:“连四皇兄都这般说,看来是属实的了,偏他自己还不肯承认呢!”
两人便一齐笑起来。屋子里头拢了炭,温温的,盈绕着淡淡的和小儿身上特有的糯糯的香气。
又看了会元儿,皇后就将元儿交给乳娘,让她放到小床上,哄着去睡觉了。
谢琳琅将下人们都打发下去,才问起宫里的情形来。
皇后温言道:“你倒是爱操心些,宫里向来都是是非之地,若平平静静无事,那才是真的出事了呢。无论后宅还是宫里,其实都是一样,宠爱就代表着尊荣,况且又不止是一个人的尊荣,甚至涉及整个家族,有人想要争上一争,也实属平常事。”皇后垂头抚了抚马面裙上的云纹蔽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