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他也没能逃过最近的感冒风潮,两天之前就着了凉,一直硬扛着没吃药。昨晚为了做剧一直熬到半夜,临睡前只觉得浑身冰冷。本以为睡着之后会好些,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没力气爬起来了。
白祁挣扎着掀开眼帘,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嗓子火辣辣地灼痛,有种片片皲裂的错觉。水在厨房里。白祁望了望床边的轮椅,随即又闭上眼——他现在没法把自己挪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忽睡忽醒,辗转在一个接一个的噩梦里。忽而是一个人对着他笑,笑容熟悉得催人泪下,转眼间沉入血水中;忽而是车轮碾过,他低头只看见无数肢体的碎片;忽而是刀刃刺入血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动啊!你他妈给我动啊!”
白晟推开门时就觉出了一丝异样。他每周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探望白祁,白祁也总是在家等着他。但今天整个屋子静悄悄的,看不见人影。
“哥?”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有听见回应。白晟不甘心地四下找了一圈,直到走进卧室,顿时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了?”他凑过去探了探白祁的额头,随即像被烫到似地收回了手,“你就一直这么躺着?怎么不知道打电话呢!”
白祁闭着眼睛,半晌才笑了一下:“反正你也会过来的。”
“你就不会早点叫我过来?这要是把自个烧没命了也就罢了,万一烧傻了,你就等着活受罪吧!”白晟急匆匆地抓了衣服往他身上套。
“要是能彻底傻了,倒也是好事一桩。”白祁配合着他的动作,“只不过又要给你们添负担。”
白晟噎了一下,生生地吞回了余下的话语,打横抱起白祁,将他放到轮椅上:“我陪你去医院。”
白祁的父母生下他的时候,并没打算再要孩子。后来有了第二胎,他们才意识到起名这一重大难题。这次他们留了个心眼,给白晟取了个相对大众化的名字,以防万一。果然再之后又有了白昊。
单从名字来看,白晟和白昊明显是亲兄弟,白祁倒像个外人了。事实上那两个弟弟也一向更亲近彼此,而对他这个当大哥的,说不上是敬畏还是疏远。直到他出事之后,兄弟间的联络才陡然间频繁起来。
医院照顾残疾人,给白祁在点滴室里安排了一个床位。白祁接连挂了三瓶点滴,渐渐缓过劲来,意识也清楚了些。他用那只没插针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完了未读短信,又去看了看qq留言。
chris就像自己预料中一样,正在私聊里期期艾艾地道着谢。
白祁挑了挑嘴角,心中生出一丝恶劣的快意。
昨晚刚看到对方的请假理由时,他确实有些光火。请假也就罢了,一点提前量都不打,卡着最关键的时刻临时变卦,尽给人添麻烦。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重。看着对方诚惶诚恐地道歉,他又故意不回答。
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反驳,也不会动怒。人总是迅速从人群中辨认出那些可以肆意对待的对象,仿佛他们身上贴着“打不还手”的标签似的。欺软怕硬,古来如此。
组里的进程不能拖。白祁高度集中起注意力,飞快地翻完了chris的大部分台词。还剩一个尾巴,他打算在自己校对时挤时间出来。路人甲开始在群里倒计时了,而其他人还不知道chris已经请假的事实。
就在那时,白祁突然升起一个新的想法。如果自己帮他瞒过这一次呢?如果自己帮他一个忙,他会是什么反应?如同科学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试验品,开始积极地采集样本。白祁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了。
【chris】:“真不好意思,让你为了我说了谎话”对方还在絮絮叨叨。
白祁打断了他:“我没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