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慧是不懂曾连同的。
一张俊美之极的脸,心情好的时候,温言温语,淡淡含笑。可是稍不留神,便已经沉了脸,也不用说话,只需目光深深地瞧上你一眼,便让人心里打寒颤。
旁人吧,这样子的转换也需个过程。可是曾连同吧,心情随时变换,真真是喜怒无常。上一瞬还是笑着的,薄薄的唇上甚至还带着几丝残留的笑意,下一秒眸子里冰冰冷冷的,往人身上扫过的时候,只觉得可以冻出了一个冰窟窿来。
若是像刚住进来的那些时日,两个井水不犯河水,唐宁慧倒也觉得日子安稳云淡风轻。可是自曾连同碰了她之后,偏偏食骨知髓一般,总不肯放过她。
唐宁慧每每见了他,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想尽办法的想避开。可好像越是这样,曾连同的兴致越高。
这一日,唐宁慧照例在书房教笑之识字。程副官便领了一灰色长袍先生过来,言语间极为尊崇:“夫人,这位是朱先生。七少吩咐了,以后就由先生负责小少爷的启蒙。这位朱先生是光绪三十年的举人,当年可是我们鹿州乡试第一名,若不是光绪三十一年慈禧太后下诏废除科举考试,朱先生指不定便是咱们鹿州的第二个状元呢。这些年朱先生一直在鹿州学院的教书,是七少特地请回来的。”
唐宁慧记得母亲朱碧青说过外祖父朱经纶当年便是在鹿州书院教学的,后来舅舅启蒙三年后,亦被送进了鹿州书院。此时,一听朱先生在鹿州书院教书,心想过几日便可与他打听舅舅的消息,于是不免又惊又喜,尊敬地福了福:“犬子顽劣,以后有劳朱先生了。”
那朱先生是被曾连同强“请”回来的,他本来心里愤愤不平,碍于曾家权势,不敢发作,只得忍辱求全,上门教学。但在书房门口听这位夫人讲解《诗经》,讲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不免暗自佩服。如今见她客气有礼,尊崇有加,心头郁结之气倒消去了十之七八,便回了一礼:“夫人客气了。份内之事,不敢言劳。”
朱先生第一次教学,这一日便先测了笑之的底子。唐宁慧在书房外听了片刻,那朱先生引经据典,随手拈来,果然是有个真才实学的,便放下了心。
以往在宁州,唐宁慧白天在学堂教书,晚上又要帮笑之洗澡,哄他睡着。每每等他睡着后,还得备课,批改学生作业。幸而请了林妈煮饭洗衣打扫,她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如今一来,她便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闲人。
可她这个闲人做了不到半日,程副官便过来请她:“夫人,七少请你去前面书房。”
前进那里便曾连同的办公之所,每日里头来往人物来往公函,都是在前头的书房里处理的。可是曾连同为何要找她过去呢?唐宁慧极是纳闷!
门口的侍从见了两人,照例是“嚓”一声并脚行礼:“夫人,程副官。”程副官替推开了门,躬身请她进去后,又替轻轻地带上了门。
书房内的曾连同,正聚精会神地在批阅文件。书房内极安静,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之声。
这样子的曾连同,唐宁慧倒是第一次见。此时正好是午后,暖暖的日光透过窗户缓缓地逶迤进来,静静地落在曾连同的身上。
也不知是他那专注的模样还是其他,唐宁慧忽然觉得心里头怪怪的,说不出的味道。
半晌后,曾连同合上了方才批阅的公文,抬眸望向她:“过来。”声音温和的紧。
唐宁慧慢慢地挪步。曾连同微笑:“磨蹭什么,又不是吃了你。快过来。”他这么似笑非笑地一句话,唐宁慧脸色蓦地一热。
曾连同从书桌上抽出了一件公文,递给了她:“你帮我瞧瞧里头说些什么?”上头大大的“机密“两字,原是用了蜜蜡封住的,不过已经打开过了。唐宁慧把里头的纸抽出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