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碰到了再苦闷的事还是有很令人高兴的事值得庆祝的时候,楚弈也都是一堆朋友当中,一口酒也不喝的那个。滴酒不沾,这是他把赛车当作自己的第二生命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养成的好习惯。所以,每当各种聚会结束之后,他都是负责把烂醉如泥的朋友一一送回家的那个。
各种酒品不好的,他都见过。
只是眼前的这个,绝对可以担当一个“最”字。
明明就不怎么能喝,还要勉强自己。这一地倒了一地的空酒瓶,有一多半都被她先喝进肚里,又吐了出来。早知道,她拉他到这里是来发疯的,那他是绝不会就答应的。
到了这个时间,这家本就没什么客人的小店里,最后因为一直撒酒疯的纪念人也都走光了辶。
楚弈在一旁,不是递纸巾给她,就是抢她手里的酒瓶。照顾她,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刚学会爬就爱到处乱跑的孩子,不让人省心。
纪念一手搭在他肩上,半拄着他肩,才没让自己倒下。稍长于耳朵的短发,蓬乱着泻了下来。
一晚上大喊大叫,她嗓子早就哑到不成,从她喉间咯咯地笑也带着沉闷的感觉。在渐渐安静了的房间里,这笑显得异常诡异澌。
啪嗒啪嗒——
那滚烫的打在他手背上的东西,是她的泪吗?
楚弈身子一僵。
“纪念”
良久,她都不作声。
这有她和他的一寸天地里,有的,就只是彼此的呼吸。他竖起耳朵细听,隐约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里有着细微的起伏,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来自内心的几乎要她身体生生撕碎的苦痛。
睁大了双眼,他目视前方。
似乎能看到一个与自己认识的那个不一样的她。
——一个一直躲在她故作坚强外表之外的她。
他知道,她没醉,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在借由着究竟来发泄一直沉积在身体里多时的不快。
也是在那一瞬,自他心里油然而生了一丝对她的怜意。自问,他不是一个喜欢婆婆妈妈听人说故事的人,可这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想听一听,过去,她究竟是有着怎样让她不愿面对的过去
她指尖轻动了动,一秒的停顿过后,倨傲地陡地昂起头,一双妖瞳如被酒精染过后带着迷离的色彩。眼周附近,泛着一圈浅浅的红。
这样的她,像是窗外那阵萧瑟凄厉的秋雨,细密地钻进他心里。
他大手紧抓住她腕子,明眸熠熠,眉拢着,俊颜上写满了认真笃定:“好了,纪念,我送你回家”
红唇唇角扯开一线嫣然,她嗤笑出声:“你管我!”
纤细的指尖连连戳在他肩头,锐痛清晰而深刻。
“你当你是谁啊,你管我?”长睫慵懒地眨着,睨视他的时候,她唇畔的笑带着三分嘲讽,“呵!你以为你是贺连城?”
她两颊泛着娇艳欲滴的红,容颜贴近贴近他鼻息。
轻哼一声,她笑:“我还是从前那个把贺连城当作所有的纪念?我告诉你,纪念已经死了!她啊,早死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极轻,却在楚弈心头重重地敲了一下。
而她唇边的笑,就像是天边的烟花,开过最灿烂的一刻,就划破天空陨落了。她趴到桌子上,将那一桌子的酒瓶推到地上,而自己阖上眼则是安然地躺在刚开拓出来的那片空地上。
秋雨下过的夜晚,很凉。
尤其是在楚弈把自己的休闲西装外套裹在某个人的身上之后。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的时候,他和纪念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板赶出了自家小店,这一次,不管他再给老板多少钱,老板都不愿意再收留他俩了。而好在,还有这寂静的公路愿意收留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