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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跟我说对不起?”

    她完全睁开双眼,直直看向来人。

    他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又道一句:“对不起。”

    冷哼一声,从笔记本内翻出那张拒绝行造瘘术的知情同意书,摔到他身上。

    “为了这个?”

    他弯腰,默默捡起弹落在地的纸头。

    黎糯这才发现同意书的背面,白纸蓝黑字手写有另一份知情同意书。

    本人岳芪洋,在此承诺:关于患者拒绝行造瘘术一事,不得向其家属透露,若家属提出治疗请求,予以拒绝。

    本承诺即时起效。

    底下的时间比妈妈告诉她罹患绝症的日子还早一周。

    真是妈妈的风格,做事滴水不漏。

    她哭笑不得,抬头看他,看他略微变黑的脸庞,看他青色隐隐的胡渣,看他又见消瘦的身形。

    岳芪洋穿着一件印有医院名字的白色短袖t恤,是援边任务结束返沪的集体装束。那t恤可能是第一次上身,白得刺眼,和他身后冉冉升起的夏日骄阳般,晃到了她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漆黑的眼眸依旧风平浪静,猜不出他的情感,或悲或喜,或冷漠或温柔,她都捕捉不到。反而透过他的瞳孔,见到了自己,映出一脸的不知所措。

    即使他当初断然拒绝手术的原由已明了,释怀,但无法轻松。

    黎糯突然笑了。

    “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把我当傻瓜?”

    “合伙来骗我?”

    “那干脆就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啊!”

    将那张薄纸撕得粉粉碎,她愤然将纸屑洒了一地。

    “对不起”他微微蹙眉,又说了一遍。

    “够了。”

    她想继续笑,最终还是没挂住,放下嘴角的同时带下了止不住的泪水。

    “够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你没有错。”她说。

    “可是为什么你要同意?嗯?”

    他没回答,只是定定望着她。

    “我妈真够可以的”冷笑,但她真的不解,“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她说了什么以至于你一个堂堂哈佛c双博士c副主任可以被初中学历的患者牵着鼻子走?”

    “叫你承诺你就承诺?叫你签同意书就签同意书?叫你拒绝我的请求就拒绝?那个讲原则的冷医生到哪里去了?那个治病救人的冷医生到哪里去了?啊?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的手里?”

    “哪怕我那么求你,你仍旧不肯违背一下什么狗屁承诺帮我?这个承诺就这么重要?比我妈的人命都重要?你知道我妈最后那段时间由于肠梗阻活得有多惨吗?你不可能不知道啊”

    自妈妈离开后,她还没有如此放肆地讲过话,还没有如此不顾一切得哭泣过。即使全部都是徒然。

    “别哭了。”岳芪洋终于开口说话。

    黎糯恍若未闻,手捂住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别哭了。”他的语气又软了一些,向她走近一步。

    她不自觉往后退,碰到了冰冷的墙面。

    幸好他没有再迈步,她松了口气,却感受到了来自头顶的温热。

    那双手,比二十年前长大了很多。

    她一愣,呆呆仰首。

    岳芪洋的表情模糊不清。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手,把她圈入自己的怀中。

    “算了,还是哭吧。”低柔的声音。

    闻着他身上夹杂着机油味的汗味,她忽然有些感动,有些愧疚。面前的他,几天前死里逃生,凌晨方才飞回上海,就赶到她身边,而自己却一味地在指责他。

    鼻子愈加发酸,悄悄贴上他的前胸,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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