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第一次响应号召参加了工会组织的青年联谊舞会,从箱子底儿翻出了只在上学那天穿过一次的粗劣西装,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儿和没有熨烫过的大小褶子,在众人侧目下无畏地踏进了舞厅。那是第一次见到陈荞,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穿了一袭典雅的丝质长裙,雪白的脖子如天鹅一般幽雅细长,因为近视的关系她虽然大睁着眼睛但还是目光迷离,昏暗的灯光有效地掩盖了她脸上的雀斑,她坐在那里,宛若公主,神情无比恬静淡雅,可能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离她三米之内人畜绝迹,但我既不擅长观察也没有得到任何过来人的提点,以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参加联谊的绝大部分都是老油条或者他们带来的朋友,个个都知道她的底细,所以没人敢去招惹这个心高气傲说话尖刻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只有我鬼迷心窍之下秉着无知者无畏的精神一改沉默寡言的本性自以为是地对着陈荞滔滔不绝地喷洒我的口水,陈荞矜持地淑女地笑着,眉毛眼睛都弯成可爱的弯月形,左脸深深的酒窝在灯光的暗影下好像一个致命的漩涡装满了诱惑的美酒。她可耻地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学历,将戏谑和嘲笑都隐藏在含蓄迷蒙的眼神里。我却把这当成鼓励,在三个小时的舞会时间里自顾自手舞足蹈说得口干舌燥,却不知道自己在陈荞的心目中只是个有趣的高级动物研究样本,后来陈荞跟我说从小到大除了她爸我是跟她一次性说话时间最长的人,而敢于穿得这么没有品味又口无遮拦地在她面前胡诌八扯的则是生平仅见,这一切都让我像个外星人一样显得与众不同,有那么一阵子她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母性的怜悯情绪,因为可怜我而把自己感动得都快掉下泪来,鬼使神差就答应了我送她回家的要求。
等到曲终人散尽陈荞看看表说已经十一点了你把车开过来吧。我大惑不解地说什么车?她说难道你没有开车来?我说我没有驾照没有车。她恍然大悟说我早该想到了你怎么来的?我说你怎么来的?她说是工会主席开车捎她来的,刚才已经先回去了。我说我也差不多,一个同事把我捎过来然后走了。她说那怎么办?我说有公交车吗?她说从小都没有坐过公交车,我说你说说地点,我看看车次。她说了一个陌生的地址,我一头雾水地去看公交站牌,试图寻找一辆去那里的车,看了十分钟以后我恍然大悟说所有的公交11点以后都没有了。陈荞说你有手机吗?我摇头。她说那打车吧。我掏了掏兜说你有钱吗?她拍了拍自己名贵的晚礼服说这衣服一个兜都没有,你看哪里能装钱?看着领口中间露出来的那一抹雪白柔腻在她的拍动下颤颤巍巍我深深地咽了几口口水,荷尔蒙的刺激让我的大脑在短暂的短路过后高速运转,我做出了那晚上第一个正确决定,我脱下上衣递给陈荞说你披着吧,咱们恐怕得走回去了,你认识路吧?陈荞皱了一下眉头,接受了我的关心,因为夜里的确冷。陈荞并不像任何没有主见的女孩子那样情绪化,她冷静地问我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我说乘车大概二十分钟,她当机立断说先去我那里拿钱,然后她再打车走,因为她家离得更远。我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我们开始以每分钟七十五步左右的步速开始往我宿舍的方向走。皮鞋敲击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时不时有各种车辆越过我们向前开去。陈荞穿着半高跟的鞋子正好跟我一边高,步幅跟我差不多,所以两人走起来很有默契,如果不是总保持着一米以上的间距,我们这样大半夜压马路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像情侣。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我看见大门冷冰冰地锁着,我才想起来宿舍这个点儿也关门了,看门老头耳朵聋得地震都听不见,我大吼大叫无效之后决定翻墙,围墙目测高两米八到三米,墙体光滑,墙头上面遍布玻璃碴,墙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踩踏攀援的地方,防盗效果一流。陈荞穿着长裙是不可能爬墙的,我又不能踏着她的肩膀往上爬,两人就此困住一筹莫展。因为方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