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疏影楼中熏香袅袅,墙角美人瓶中两枝红梅开得正艳。白衣少女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怔怔发呆。
雪光映衬下,小脸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头上亦未有任何妆饰,只有数根半掌宽的雪色缎带,在鬓边叠成了蝴蝶形状,顺着长长的墨发,如瀑般泻下。
纯净而清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便是一卷倾城的画。
她手上的纸鹤很久没动了。
哥哥一走,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虽然已经这么大了,还是离不开哥哥啊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丫头,厨房给你煮了藕粉丸子。”连轸如今已经成为实打实的老妈子,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他端进来一只檀木托盘,托盘上摆着天青色汝窑瓷盅,将那瓷盅放到元夕手边,催促道:“快尝尝,别等凉了。”
小姑娘瞧他一眼,掩嘴笑道:“这两日哥哥出谷,你怎么对我格外殷勤啊。怎么,是怕我跟小时候一样咬你么?”
连轸当然不能承认,“小丫头,我这是对你关心!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知道啦!”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揭开瓷盅,一股软糯的香味儿袭来。她拿起瓷汤匙,舀了一只丸子,轻轻放进口中。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尽管味道很好,可她还是没有太多食欲。
或许,只有哥哥亲手做的,才能让她吃得停不下来吧。
元夕放下汤匙,又开始支着腮发呆。
不知道哥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连轸在一旁帮她把叠好的纸鹤放进许愿瓶里,数了数,道:“还不够一百零八只,再叠几个。”
夕夕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继续叠。白嫩如水葱的手指修长莹润,雪□□嫩的指甲上泛着莹莹的光芒,这样漂亮的手指衬着光滑无暇的粉色纸笺,有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连轸,你不是经常出谷么?给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她忽然问道。
连轸道:“外面很危险。”
“每次都是这个词哦外界被你们说得仿佛炼狱。”她叹了口气,“若真有那么可怕,那外面的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挣扎中过活呗!蝼蚁尚且偷生呢。百姓挣扎着想填饱肚子,贵族挣扎着在权力斗争的夹缝中求存,个个都不易。”顿了顿,又道:“就连阿猫阿狗,也需要抢夺才能留下来。这是个争抢的世道,有些人不愿意争抢却被逼着争抢,而有些人为了争抢,不惜抛弃祖宗礼法,抛弃亲人父母,甚至抛弃自己的良心。啧啧。”
“总之啊,什么破事儿都有。”顿了下,他惊异道:“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想出去吧?”
元夕摇摇头。“并不想出去,我就是想跟哥哥在一起而已。三年前,我想跟哥哥一起出去,哥哥就说外面很危险而我太小了;现在我都十二岁了,但是哥哥还是说外面太危险而我太小了,怎么都不许我去。”
“主子自然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夕夕道,“可是真的好想好想哥哥啊”
昨夜,一晚上她几乎都没睡。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哥哥,她很难睡着的。
这几年她学会了许多。比如写字作画,比如诗词歌赋,比如刀剑武学,可是还是学不会怎么才能做到一个人单独睡觉
连轸取笑道:“你若是个物件儿就好了,让主子日日带着,也少了你这许多痛苦。”
“我倒想呢。”夕夕说着,“只要能让我和哥哥形影不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说丫头,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还没见过哪个小姑娘,把相思情挂在嘴上说的。”连轸一副嫌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