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取汲甚艰。会夏月,零雨浃旬,所在沙漠洼处多潦,居民赖之。
有一潦,甚深阔,历年不涸,遂有妖物据之,窃食村中羊豕,渐及小儿。村人通宵逻守,比户戒严。或有见其形者,则一大黑人,高丈余,乌衣长鬣,猛鸷惊人。村人患之。适一道人,年近八旬,与二徒自湖南来,自言能祛邪怪。众公醵四十千,浼其用法,道士以老辞。其徒请行,道士曰:“汝术无能为也。”徒曰:“昔在川中,何以成功?”道士曰:“此非其比矣。彼川中之水,分沙漏石,易为措置。顾此浊流,何以设施?”徒曰:“一符一,犹致一流金,谅此么麽,何足齿数!”遂不听师言,步至水滨,禹步焚符,以召妖物。久之不至,乃亟解衣仗剑,泅入水中,即刻波涛汹涌,众以为道士捉得妖物矣,喧呼以助其威。一食顷,水尽赤,见一臂浮水面,俄又一头浮出,就视之,则道士已肢解矣。众大惊,四解而奔。
会榆林总戎靳公(桂)行部过其处,见奔民而讶之。询知其故,急遣兵三百人,凿渠运戽,尽彻其水,得一黑鱼,长二丈许,巨口无鳞,拨刺泥淖中。杀而烹之,味劣甚,自是怪绝。
闲斋曰:
予闻北海有冰鼠焉,常伏层冰下,啮一穴,岁久大如象,啮愈甚,穴愈阔,水愈薄,暑或泮焉。泮则失所天,失所天而见其真天,则死。人取其ròu为餐,骨为器。因叹世间傍门户求利达者,人皆名为趋炎,而张彖独有冰山之喻。尝疑拟非其lún,且冰既山矣,庸有消时乎?观于此而后知彖之善喻也。此黑鱼亦大类是。
恩茂先曰:
和霁园言其祖诚斋公(明)镇武威时,秋稼将登,忽为李左车所虐。公怒,选壮夫百人,向云头施火攻迎击之。云雷辄退,冰雹顿止。盖其地近yīn山,雹有大于石者。自公行此法,数年无雹患。奇人奇举,何异钱塘之弩!又,公忧岁旱,数祈雨不应,乃至城隍庙与神约,三日内不雨,必毁像焚庙。是日向午,黄沙蔽天,闾阎间挑灯为市,日暮遂雨。初如毛,渐如丝,继而大雨如注,尽夜方止。四野沾足,一郡欢声雷动。绅衿父老,齐集辕门,焚香拜祝多福。二事皆载武威东门外功德碑。
兰岩曰:
至诚感神,昭然不爽,韩文公驱 鱼,同一理也。
藕花
商丘宋文学,客禹航,僦居湖干。薜荔衣墙,苔茸毯砌,地极幽僻。柴门面湖。夏秋之间,莲花最盛。宋xìng故爱莲,有诗百首咏之。
会夏日,倚门纵目;见二女郎,cāo艇子来采莲。一衣红,一衣紫,姿态甚美,而衣红者尤艳绝。次日复至。大约申来酉去,比日皆然。宋初不敢问,后以其频,渐相熟识。因诘之曰:“dàng舟亦属险举,采莲不为急务,何不惮烦?”女笑而不答。宋复以言挑之曰:“蜗居在望,何不一过吃茶?”女复不应,但促回棹。紫衣女转舣船近岸。曰:“彼既强来作东道主,即一往过临,看其将何以逆客。”宋大喜,踊跃为异。
宋固独处,唯一佣奴服役,见之疑讶,问:“那得致此丽人?”宋绐之曰:“家中姊妹也,来此见访,万勿泄言外人,致增酬酢。”奴唯唯而去,但司庖厨,无暇旁及。二女相顾而笑。紫衣女曰:“谁谓书痴诚悫,矢口虚妄,尚须思索耶?”宋亦笑,于是狎昵殊甚。询及姓氏里居,红衣女曰:“儿名藕花,小婢名菱花,家在湖上不远,土著也。”是夕遂留与乱。
鸡鸣则yù言别,宋因挽之。女愀然良久,乃谓宋曰:“荷君雅爱,讵忍一刻睽隔,特势有所不能耳。知君达者,必不为怪,请以实告。儿辈非人,实花妖也。君苟不弃,祈至湖上,见芙渠中有一茎红鲜异常者,即其下有菱花一簇,可并移归。勿伤其寸根片叶,置诸盆中,养以湖水,勿畜犬扰,勿接恶客,则儿与菱花当得朝夕相对矣。”宋且惊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