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鄅朝的这些上层贵族眼里,只要不是为了维持生计做那些俗事,几乎都可以谓之风雅。
但是这些事务一旦和生计挂上了钩,那就会遭同阶层的人鄙夷,他们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他们觉得是正业的事情,一是治,二是入仕,是发展宗族,顶多再加个第四享受生活。其实算起来大体上就是一条龙服务:治的目的是为了入仕,而入仕则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宗族,最后都好了,就该享受生活了。
那些不算正业的事务,比如经商,这些世家勋贵们,是不会经手的,顶多看看账本,几乎都是由仆从打点。因为他们觉得铜臭经手整个人都变得俗不可耐,会玷污自己高洁的人格和质,却忘记了他们生活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都是由铜臭堆砌起来的。再比如制作笔砚器具之类的,不与生计挂钩便是风雅之事,与生计挂钩那就只能沦为拿这门手艺养家糊口的手艺人了。又或者善乐善舞,平日里自己玩玩就好,真要以此为生,那只有贱籍才会做的,便是歌姬舞姬了。这样的例不胜枚举,所以东阳公主说种田,非但没人觉得她粗俗不堪,反而都是笑闹,觉得这是风雅之事,因为作为玩耍的事务,这本就很平常。附庸风雅,在大鄅朝,本就是人之常情。
最后夺得今日咏菊诗魁的,便是临川长公主选中的那一诗。但是写诗的人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样霸气天成浑然一体的诗作,居然是一个庶女所作。倒不是对庶女多有鄙夷,而是大鄅朝嫡庶之防甚是严格,有些人家宁愿娶门第稍微差点的嫡女,也不愿意娶门第稍高的庶女,这其中有嫡庶教养的差别,自然也有礼法影响的原因。嫡母教养自己亲生的,当然更加用心用力,对于庶出的,也就是管吃管住,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是不会悉心教养的,庶夺嫡锋芒,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忌讳。而今天,被一个庶女夺得诗会魁,让这些贵妇们不得不奇怪。
“绾绾多谢长公主赏赐。”陶绾绾如同一朵纤弱优美的白莲花一般,素衣胜雪,盈盈一拜,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临川长公主虽然面上还是笑着的模样,但是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如果穆云琅在此,肯定能看出来临川长公主此时的心情已经是大不好了。要知道,临川长公主,平生最恨之人,便是这般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临川长公主心中冷笑,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六夫人的好侄女!陶绾绾正是长平侯府六夫人陶氏的侄女。
“哦?你是哪家的姑娘?”东阳公主饶有兴趣的问道。
“家祖建宁侯。”陶绾绾轻声答道。
“陶绾绾是吧?抬起头让本宫瞧瞧。”东阳公主这句话可以说已经是无礼至了,但是在场的人却没一人指出。东阳公主看着陶绾绾的模样,嘴角露出一点莫名的笑意,忽然说道,“倒是长的一个好模样,可惜了这一副好皮相了。”
陶绾绾正以为自己在临川长公主的菊花诗会上大出风头而自得不已,却不料听到东阳公主这样一句话!瞬间脸色煞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吗?
在场的几位年纪稍长的贵妇,稍微知道点儿先帝时期的事情,就都听出了东阳公主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蒋贵妃的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彻底消散,其实不止皇室对蒋贵妃憎恨,就连这些朝臣及其家眷对蒋贵妃也有些忌惮。也许会有很多人喜欢这般楚楚动人的姑娘,但是也有人特别厌恶,其中之最,莫过于临川长公主一家与皇家!
“得!看着你本宫心里就犯堵,下去吧。”东阳公主懒洋洋的说道,这样也正好遂了临川长公主的心意。
陶绾绾面色一僵,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随即回过神来,轻轻福身便退下了。许是走的匆忙,脚下还绊了一下,身形微晃,被侍女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光顾着评诗了,这午膳时间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