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当代中国活得最痛苦的老人!复旦大学教授c巴金研究专家陈思和几年前说:这个社会正在逐渐走向开放,人人都有权利追求事业成功c财富增长c名利双收但惟独巴金,还在一字一句地写他的忏悔录。他沉浸在噩梦般的恐怖之中,把自己作为箭垛,一鞭一条血痕地解剖自己c指责自己,提醒人们不要忘记20年前的民族劫难。这种对世人的爱心与对自己的苛刻情绪近似宗教信仰,可是在所谓“后现代型”的社会里,却变得那么不合时宜。人们在仪式上保持了对老人的尊重,但他的警告却被视为一种杞人之忧。
在11月25日巴金百年诞辰前夕,著名文学评论家c巴金研究者陈丹晨也对记者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太爱看巴老的作品了,但这个复杂而信仰缺失的社会多需要巴金式的爱和人性啊!“新文学运动发生以来的大师级作家都不在了,巴金是硕果仅存。他是我们跟上个世纪的革命c文学c爱情联系的一个纽带。”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专家朱金顺在电话中说。
中国青年的启蒙老师
巴金伴随中国走了100年了。人们仔细回视,发现他跟我们的少年c青年时代联系得这么紧密,或者说跟少年中国联系得这么紧密。
刚刚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巴金全传》的陈丹晨是当年上海的老地下党员,他以亲身经历告诉记者说:“巴金对中国青年的意义,我们现在还没有正确估评。实际是他影响了整整三四代中国青年,使他们懂得了爱和自由,进而反叛封建社会和家庭。我们党是在这个基础上引领他们走向革命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巴老是中国革命青年的启蒙老师。“我对著名作家李健吾先生说过的话印象特别深:那时候为什么许多青年男女抱着巴老的作品,与书中的人物一起哭,一起笑?因为他倾诉的苦闷正是年轻人的苦闷,他真诚而急于倾诉的风格正符合年轻人的态度。他们在他的作品中得到宣泄和鼓舞,他们在巴老的作品中最早懂得了爱人和自由,从此走上了与旧社会决裂的反抗道路。
“党的文艺工作领导者c著名评论家陈荒煤曾说,他在鲁艺当教员时发现,许多青年投奔延安并不是看了马列主义书籍,而是读了巴金的作品。他们在他的作品中懂得了要反叛和自由。那时哪里能反抗?就是延安。”
这些出于人道和爱情的反叛,在上世纪50年代以后,注定要与人们内心的阶级斗争说发生冲突。因而巴老的命运有了不同。陈丹晨记得,当时中宣部文艺处处长丁玲对广大青年说:“你们现在不要老读巴金的作品了,要读解放区的新文艺作品。”
但广大青年对于巴金作品的热衷程度比起解放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1958年,姚文元等人对巴老发起“拔白旗”运动,指责巴老的作品是无政府主义和个人主义,说“觉慧出走以后肯定是无政府主义,不可能是革命者”。
围攻了半年多后(为什么叫围攻呢,当时北师大c武大c北大的学生社团和《中国青年》c《读书》c《文学知识》等刊物群起而攻之),有意思的是,《文学知识》登出了批判中的来稿统计,全部肯定巴老作品的有74篇,又批判又肯定的有35篇,全部否定的仅有4篇。以后又来了1000多篇来稿,还是这种比例。这说明一直到了1958年,虽然经过了反右之祸,巴老在中国青年心目中还是受欢迎的,青年们还是不避风险地为他说话。
一直到了“文革”前夕的196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