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读者里有没有人起过自杀的念头,如果有,我劝你还是算了。如果你不想算了,那么我还是要友情提醒你,千万不要用割脉这种方式。因为这种方法不仅需要足够的决心,而且技巧十分难掌握,你得弄清楚,哪里是动脉,哪里是静脉,哪里是肌腱,你刀法既要准,又要稳,还得一步到位。一般来说如果一刀不能到位,那是很难下决心再下第二刀的。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割脉的话,我劝您还是先预习几次,否则一旦失败你就声誉扫地,并且若是再想一死了之,那就难上加难了。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那天,我被绝望的湖水紧紧包裹,无法呼吸,痛苦得不想再多挨一分钟。我到医院去配了一些安定(你知道对一个失眠抑郁患者来说,配这种药有多么容易),然后我花了一块钱买了十片老式刮胡刀片,就是薄如纸片,锋利得能吹毛断发的那种。干完这一切以后,我回到学校平躺在床上等待天黑。我没有写遗书,也没有给任何人留遗言。我想告诉你们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死,那是什么都不想留了。 我这样闭着眼睛等到天黑,师小红和蒋丽蓉像平时一样回来,唧唧呶呶地聊天,洗漱,上床。她们如果知道现在躺在她们上铺的家伙,准备在她们入睡之后把自己干掉,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的。幸好她们不知道,因为她们待我一向冷漠。 好吧,她们睡熟了,我终于可以下手了。 我翻身下床从师小红的热水瓶里往外倒开水,结果一滴没有。然后我提起蒋丽蓉的,也没有。我没有办法,只好到洗手间装了半杯凉水,没办法,我也不想多费这番手脚。只是没水就无法吞药这个坏习惯“ 临死”都改不了。 我把一次性能买到的三十粒安定一把抛入口中,然后迅速吞下那半杯水,由于药粒太多,水又太冰,结果一下子全呛到嘴里,害得我差点吐出来,可还是咬咬牙全吞了下去,苦得我生不如死。不过你们知道,我很快就无法体会这种感观上的痛苦了,因为我快要让自己死了。好啦,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我没有陷入昏睡状态之前,我掏出一片刀片,对准手腕中间两条突出来的经脉狠狠划了下去,我一直以为那便是我的大动脉。在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我看到血迅速地涌了出来。我更坚信血管已经被我割裂,心头一阵解脱后的轻松,只盼早点昏睡过去,让我在睡眠中静静被死神带走,不要再有痛苦。我怕血溅到身上后把我的“ 尸体”弄脏,便把手伸在了床外。在静谧的夜晚听见自己的血一滴一滴从高空坠到地板上的声音,充满了奇异的诱惑。在这种声音里我真的渐渐昏睡过去。 我在一声尖叫中清醒了一下,并没有成功地脱离这个世界。重新醒转过来的第一个声音就让我无比厌恶,我听出是师小红的。 我立即确定我还没有死,可安眠药的效力让我无法很快睁开眼睛,醒转过来。而且像这种情况,稍微识趣一点的都知道,还是晕过去比较好。我果然争气,马上思维又陷入了一片混沌,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再次醒转当然是在老地方———医院。我手腕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输液管还是在老地方挂着,透明的液体再一次给我体力,让我重新有力量面对这个世界,尽管这有悖于我的愿望。 我看到我父母的脸。我妈眼睛红肿得成了一条缝,脸色枯黄,看上去非常憔悴。我爸的眼睛都凹了进去,头上的白头发都急了出来。我妈看我醒了,马上问我哪儿还不舒服,话还没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爸一声长叹说:“ 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折磨我们?”听得我无比揪心,神志猛然间清醒过来。 我想我昏睡好几天了,我家坐车到学校怎么着也要一天一夜。我爸妈从接到电话以后的每一分钟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在那一瞬间我似乎都有了体验。想着这一切,想着这几个月来受到的莫名煎熬,我凄厉地哭了出来。我妈过来抱住我一块哭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一刀没割到动脉,把手腕肌腱给割断了,缝了十四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