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王锡爵身为清流前辈,连严嵩的例子都举了出来,底下的话还如何需要多说下去?再纠缠,只会破坏自己在人心中的地位和形象!
顾宪成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躬身拱手道:“阁老叫晚晚生进来,如此淳淳叮嘱,如同对家人子侄,晚晚生如何不明白阁老的心意?既然如此,今晚回去之后,晚晚生就写辞官的奏疏,疏一上,便直接回家,绝不耽搁。”
“对喽,这样最好不过。暂避一时,徐图后举,是谓聪明人,大丈夫。”
王锡爵极欣慰地,又好生勉励了顾宪成几句,将他一路送出书房,这才回转了去。
顾宪成一路向外,连官袍也不换了,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他一路为官很顺,只有张居正秉国的后期受到了一些打压,但那也是小小挫折,根本还没有到被逼辞官的地步,这一次,算是一跤跌到底,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爬起来!
在大明为官,辞职并不是大事,很可能起复,但这种事没有发生之前,谁知道落在自己头上的是什么?以高拱首辅帝师的身份,一跌下去,终生未能等到起复,最终虽然熬到张居正死,但自己也是没隔多久就离世了,顾宪成也想早日起复,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能够起复,那就是难说的很了。
在他出门的时候,王家的人将李甲也请了出来,此时顾宪成已经知道王锡爵专门把李甲请来是做什么的,一种难言的羞愧和恼怒情绪立刻涌上他的心头,令得他恨不得挥拳上去,把这李甲痛殴一顿才好。
可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冷冷看了李甲一眼,眼神中的阴冷之色令李甲也感觉十分不舒服,但李甲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只是耸了耸肩,便是继续向前,将顾宪成抛在了身后。
“今日之事,来日,必将十倍还报!”
阴影之中,顾宪成咬牙切齿,发出这般誓言。
……
……
数日之后。
“用诚,通知江南那边,动作可以放缓了。”
惟功看看手中的公文,看看侍立在一旁的张用诚,微笑着道:“福星号已经起作用,江南那边慌了,顾宪成已经提出辞官,王锡爵这个阁老亲自出面说和,我们也不好做的太过份,吩咐下去,除了顾家的货仍然不收之外,其余一切如常好了。”
这样的结局当然是在预料之内,张用诚等人闻言也并不意外,当下唐瑞年抢先一步答道:“这事情是我的首尾,由我去办就好了。”
“嗯,也可以。”
孙承宗在一边道:“顾宪成如果辞官的话,似乎也不必对他家太赶尽杀绝,舆论要紧?”
“君子可欺之以方啊。”惟功感慨道:“恺阳你上一次的事之后,我还以为你性子变了,不过看来,你还是这样的至诚君子呢。”
孙承宗面色不变,坦然自若的道:“还是要请大人开释。”
“顾宪成辞官,其实只是小小挫跌,算不得什么。王锡爵等人故意摆足姿态,就是叫我们立刻收手,如果如他所愿,不多要一点利息,多求一些让步,将来我们再打经济战,他们便是不那么害怕了。既然打,就要把顾家给打残,顾宪成向来针对我,不把他家彻底打服了,以后谁还怕我们?”
惟功笑语吟吟,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诛心之至,将王锡爵等老狐狸的打算,尽数道出。
孙承宗虽然方正,但亦不是蠢人,一听之下,就知道惟功说的有理。
他站起身来,感觉一阵不安,现在的惟功,已经与此前又有不同。
在京师时,是一个一心向上,想治理好京师治安和卫生环境,想清理好京营,报效大明的有为的勋贵少年。
虽然有势力,有手腕,但还能叫人看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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