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笑过之后,古地和袁维绪发现,凌杳和路晓飞都不见了。也许,他们还在后边,也许战争就是那么残酷,它让你刚刚为自己死里逃生庆幸之后,立刻又陷入了失去朋友失去亲人的悲痛。说好了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解散重编,是只剩下几百人的暂76师残部的唯一命运。听说当时没有留在部队中的师长后来竟然没有被拉上军事法庭,而是调到别的部队继续担任师长,很多人都很愤怒。古地和袁维绪同样如此,尽管他们知道在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从来就不少。
部队正式接到撤销番号的命令的那一天,代理师长把全师的幸存者都召集了起来。依然是站在一个土台子上,表情却由突围那天的激动和深情变成了深沉和冷静。据说,他刚好三十岁。
“凡是念过书,只要到八年级的,站出来。”代理师长的语调,已经冷静得似乎不带什么感情。
古地和袁维绪不知道这里的学制是怎么样的,但是反正他们都高中毕业了,肯定高过八年级。于是,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站了出来。在他们之后,七零八落的站出了二十来个年龄不等的士兵。
代理师长又说:“你们里面,三十岁以下的,站出来。”
这一次,站出来的人又少了几个。
“其他的人,解散!”没有人知道代理师长留下这十多个人干什么,反正这一声解散之后,他的代理师长的任命也就结束了。
“我送你们去中央军校。”代理师长走近他们说,:“这是我为暂76师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大家看到他把头扭了过去。中央军校,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广州,俗称黄埔军校。而他们,成为了黄埔军校第六期的学员。而前五期中,均没有女学员。这一期开了一个女子班,但全部学员也不过20名。不到同级学员的百分之一。女生宿舍从一开始就门庭若市。
古地和袁维绪他们在中央军校开始了新的生活。尽管前边的战事进行得很激烈,可是军政部对于中央军校的关注依然和要求如故,据说,只要战争不是已经打到了广州,中央军校一期两年的学制就不会改变。
古地在军校里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第一个就是黎渺。当时他和暂76师的几个兄弟一起带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学校给他们安排的宿舍,那是一间教室改装的,密密麻麻的住着几十号人。他们进校的时候六期已经开课一个多月了,好的床铺早就被别人占了,他们所有的选择就是门边和角落。
古地选了一个角落,虽然光线暗了点,但是角落里个人的空间显然要多一些。他的上铺跳下一个人来,瘦瘦高高的个头,清俊而略带忧郁的脸庞。
“我叫黎渺,字逸夫。”那个人自我介绍说:“很高兴见到你,兄弟。”
古地笑了笑,说:“我叫古地,还没有取字。”
“噢,”黎渺说:“你念的是西式的学堂吧?”
“是啊是啊,”古地打着哈哈说:“我之前是暂76师的,不过,我们的队伍已经被打散了。你呢?你原来是哪的?”
“我刚刚中学毕业,”黎渺听说古地是从战场来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些尊敬,说:“这么说,你是老兵咯?可是你看起来还没有我大。”
古地嘿嘿一笑说:“革命不分年龄。”他铺好了自己的被褥,问:“你怎么想到要从军的?”
黎渺挺直身板,严肃地说:“男儿生当报国死,笑待马革裹尸还。”
古地笑了笑,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热血青年,和他们那个时代就是不同啊。他想了想,说:“我也给自己取一个字吧。嗯,遇安如何?”
黎渺想了想,点头说:“天地之大,随遇而安,这个字取得很是放旷通达。”